回到宿舍,反鎖房門,世界瞬間被隔絕在外。窗外是青峰鎮(zhèn)漸次亮起的萬家燈火,安寧而尋常,卻映照不出余慶此刻內(nèi)心的驚濤駭浪。他從口袋里掏出那張被揉得發(fā)燙的紙條,再次展開,冰冷的打印字體在燈光下顯得無比刺眼。
明晚十點,柳溝村廢磚窯,驗貨。獨往。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敲打在他的神經(jīng)上。沒有猶豫,沒有拖延,他立刻啟動了與老譚的緊急加密通訊渠道,將紙條的內(nèi)容一字不差地傳遞出去,并附上了自己的判斷:“對方意圖進行實質(zhì)性交易測試,地點偏僻,風險極高,請求指示與支援部署?!?/p>
信息發(fā)出,如同將一顆決定命運的骰子擲了出去。余慶靠在門板上,緩緩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冷靜。腎上腺素仍在體內(nèi)奔涌,帶來一陣陣戰(zhàn)栗般的興奮,但更深處,是冰封般的警惕。
驗貨……獨往……這意味著他將徹底脫離外圍保護,獨自面對一群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廢磚窯那種地方,殺人埋尸,再合適不過。對方是在測試他的膽量,更可能是在布置一個請君入甕的殺局。
媽的,要是放在以前……一股熟悉的暴戾感再次涌上心頭。在“利刃”,面對這種局面,他有無數(shù)種方案可以反客為主,滲透、狙殺、強攻……哪一樣不比現(xiàn)在這樣,像個被線牽著的木偶,一步步走向未知的陷阱來得痛快?
掃黑需要證據(jù),反恐只要名單……老譚的話如同緊箍咒,適時地在他腦中響起。他猛地睜開眼,深吸一口氣,將那股屬于“磐石”的躁動強行壓回心底。
不能沖動。這是內(nèi)地,是官場。抓人要靠證據(jù),立功要靠程序。一步走錯,滿盤皆輸,別說功勞,連小命和前途都得搭進去。
現(xiàn)實的冰冷邏輯,像一盆冰水,澆熄了他心頭那點不甘的火焰。他走到桌邊,拿起那枚一直被摩挲得溫潤的彈殼,緊緊攥在掌心。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皮膚傳來,帶著一種沉靜的力量,讓他紛亂的思緒逐漸沉淀。
他不再是那個只需要執(zhí)行命令的“磐石”,他是余慶,是青峰鎮(zhèn)的干事,是一個需要在規(guī)則內(nèi)跳舞,為自己搏一個前程的基層干部。
加密通訊器傳來了輕微的震動,老譚的回復到了,異常迅速。
“情報確認。計劃批準。明日你準時赴約,核心任務(wù):確認交易物品(重點拍照或取樣),盡可能識別對方人員(尤其‘山鷂’及可能出現(xiàn)的更高層級頭目),確保自身安全為絕對前提。外圍由我親自指揮,實施三重布控,但無法深入磚窯內(nèi)部,一切靠你臨機應變。另:已對廢磚窯及周邊完成初步電子偵察與環(huán)境分析,資料稍后傳送。記住,你是‘餌’,更是‘眼’和‘腦’?!?/p>
老譚的指令清晰而堅決,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也透露出對此役的高度重視——他將親自指揮。
“餌”、“眼”、“腦”……余慶咀嚼著這三個詞。他不僅是吸引火力的目標,更是深入虎穴的偵察兵和現(xiàn)場決策者。責任重大,風險更是空前。
他沒有時間恐懼或猶豫。立刻打開接收到的電子資料,是廢磚窯的衛(wèi)星地圖、周邊地形三維建模、幾個可能的進出口和狙擊點位標記,甚至還有根據(jù)歷史資料推斷的磚窯內(nèi)部大概結(jié)構(gòu)圖。
專業(yè),高效。這讓他心中稍安。他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他開始對著資料,在腦中瘋狂推演。進入路線,撤離路線,可能的埋伏點,突發(fā)情況的應對方案……他將自己代入“山鷂”的角度,思考對方會如何布局,會在哪里設(shè)置眼線,會怎樣驗明正身,又會如何確保交易“安全”。
時間在高度緊張的腦力活動中飛速流逝。夜色漸深,窗外只剩下零星燈火。
他將所有可能用到的微縮裝備檢查了一遍:藏在紐扣里的微型攝像頭,具有錄音功能的筆,以及老譚提供的、偽裝成普通鑰匙扣的緊急求救信號發(fā)射器。沒有武器,這是規(guī)矩,也是保護。
然后,他開始調(diào)整自己的狀態(tài)。他需要睡眠,需要保持最佳的體能和精神來應對明晚的考驗。他強迫自己躺到床上,進行在部隊學到的深度放松和快速入眠訓練。
明天晚上……他在心中默念,要么一舉拿下通往更高位置的敲門磚,要么……
他沒有再想下去。結(jié)局如何,不是他現(xiàn)在應該考慮的。他只需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一切,將“余干事”這個角色,在明天晚上的廢磚窯里,演到極致。
他閉上眼睛,呼吸逐漸變得綿長均勻。
礪刃一夜,只為明朝,圖窮匕見。
宿舍里一片寂靜,只有他平穩(wěn)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掠過的、帶著山雨氣息的夜風。而一場決定許多人命運的風暴,正在這寂靜的夜色下,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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