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76章 宿敵相逢談判桌（第1頁）

中國國際服裝博覽會上那場無聲的較量，如同一盆冷水，澆醒了被妒火和自負沖昏頭腦的薛金龍。湖西廠那個小而精致的展位前，專業(yè)買手和媒體記者們專注而欣賞的眼神，與他金豹展臺前雖人頭攢動卻多為看熱鬧、詢低價的人群形成了刺眼的對比。他砸下重金營造的喧囂聲勢，在對方沉靜內(nèi)斂的質(zhì)感與文化底蘊面前，竟顯得如此浮躁和廉價。

展會結(jié)束后，薛金龍把自己關(guān)在辦公室里，看著手下報上來的、主要來自二三線批發(fā)市場、利潤薄如紙的訂單匯總，再對比行業(yè)媒體上對湖西廠不吝贊譽的報道，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嫉妒、惱怒、挫敗，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他意識到，自己之前那套靠低價競爭、背后搗亂的手段，在已經(jīng)走上品牌化、差異化道路的湖西廠面前，非但效果甚微，反而可能讓自己永遠被釘在低端市場的泥潭里，與湖西廠漸行漸遠。

一個扭曲卻又在某種程度上反映其商人逐利本性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發(fā)酵：既然打不垮，何不利用？甚至……吞并它？

他看中了湖西廠“老字號”品牌重生帶來的巨大溢價潛力，以及其獨特產(chǎn)品在高階市場的吸引力。而他薛金龍，擁有湖西廠目前缺乏的大規(guī)模產(chǎn)能、成熟的低成本控制體系和覆蓋更廣的中低端渠道。一個“完美”的陰謀在他腦中成型：通過“合作”，將湖西品牌握在手中，利用自己的生產(chǎn)線進行規(guī)?；?、低成本復(fù)制，快速變現(xiàn)，哪怕最終做爛這個牌子，也能在短期內(nèi)攫取巨額利潤。

數(shù)日后，一封通過頗有分量的中間人轉(zhuǎn)交的邀請函，擺在了和平飯店寶總的案頭。薛金龍邀寶總在城隍廟附近一家頗有名望的私密茶館“清韻閣”一敘，美其名曰“共商行業(yè)發(fā)展”。

寶總看著那份措辭客氣卻難掩倨傲的請柬，金絲眼鏡后的目光閃過一絲冷冽。他看向坐在一旁閉目養(yǎng)神的爺叔。

爺叔緩緩睜開眼，指尖捻動佛珠，淡淡道：“黃鼠狼給雞拜年。然，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見見無妨，聽聽他葫蘆里賣什么藥。心中自有定見即可?！?/p>

寶總微微頷首：“也好。正好讓他徹底明白，湖西廠的路，和他金豹的路，從來就不是一條路?！?/p>

約定的時間，清韻閣最僻靜的“聽松”包廂。窗外是仿古園林的竹影婆娑，室內(nèi)茶香裊裊，環(huán)境清雅，氣氛卻暗流涌動。

薛金龍早早到了，穿著緊繃的昂貴西裝，粗金鏈子依舊晃眼，手指上碩大的金戒指在泡茶時叮當(dāng)作響。他試圖營造一種輕松掌控局面的姿態(tài)，但眉宇間那絲揮之不去的江湖氣和急于求成的焦躁，與這雅致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

寶總準時到達，一身合體的深色中山裝，步履沉穩(wěn)，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平靜無波。他身后只跟著小閑，安靜地守在包廂門外。

“寶總！久仰大名！今日總算得見，幸會幸會！”薛金龍起身，堆起熱情的笑容，伸出手。

寶總與他輕輕一握，手感粗糙而有力，隨即松開，淡然道：“薛老板，客氣。”

兩人落座，穿著旗袍的茶藝師嫻熟地沖泡著上好的龍井，碧綠的茶葉在白瓷盞中舒展沉浮。

寒暄幾句后，薛金龍便迫不及待地切入正題，他揮退茶藝師，身體前傾，壓低聲音，擺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

“寶總，明人不說暗話。展會我也看了，湖西廠的東西，確實有獨到之處！老牌子，有故事，有手藝，我薛金龍佩服！”他先捧了一句，話鋒隨即一轉(zhuǎn)，“不過，寶總啊，做企業(yè)，光有情懷不行，得講究規(guī)模，講究效益！您那個模式，好是好，就是太慢！成本太高！市場做不大啊！”

寶總靜靜品茶，不置可否。

薛金龍見他不接話，只好繼續(xù)唱獨角戲：“我呢，別的沒有，就是廠子大，機器多，工人足，成本控制有一套！渠道也廣！咱們要是能合作，那可是強強聯(lián)合，天作之合??！”他越說越興奮，唾沫星子幾乎要濺到茶桌上，“我的想法是，湖西這個品牌，由我們金豹來負責(zé)大規(guī)模生產(chǎn)！保證產(chǎn)量，降低成本！貼上你們的牌子，利潤我們按比例分成！你們只管設(shè)計和講故事，輕松賺錢！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