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的心臟狂跳起來。翻倍?兩千七百塊的七成,將近一千九百塊,翻倍就是三千八百塊!加上留下的三成,他們瞬間就能擁有五千多塊!這簡直是點石成金!
“但是……但是怎么買?去哪里買?”阿寶對股票交易一無所知。
“這個不用儂操心。”爺叔擺擺手,“儂把錢準備好,還是這個時間地點,會有人帶儂去辦手續(xù)。記住,全部買入!一股不留!買完就等!”
爺叔的指令再次被不折不扣地執(zhí)行。阿寶拿出兩千塊(留下七百塊做生活費),在爺叔安排的人的帶領(lǐng)下,在混亂不堪、人聲鼎沸的證券營業(yè)部,以極低的價格認購到了大量原始股。過程同樣驚心動魄,擁擠、插隊、甚至差點發(fā)生沖突,但最終有驚無險。
隨后發(fā)生的一切,如同爺叔預(yù)言的那樣,甚至更加瘋狂。第一批上市的幾只股票,如同坐上了火箭,價格打著滾往上翻!短短幾天,阿寶投入的那兩千塊原始股,市值就突破了五千塊!而且還在瘋漲!
當(dāng)阿寶看著證券賬戶里那個不斷跳動的、遠超他想象的數(shù)字時,他終于明白了什么叫“暴富”!什么叫“點石成金”!爺叔的形象在他心中已經(jīng)近乎神明!
他毫不猶豫地再次找到爺叔。這一次,他的態(tài)度更加恭敬,甚至帶著一絲卑微的虔誠。
“爺叔,錢……翻倍了!不,翻了好幾倍了!”阿寶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
爺叔坐在車里,依舊平靜:“嗯,意料之中?,F(xiàn)在,聽好。把股票全部拋掉!一股不留!”
“拋掉?!”阿寶再次震驚。股票還在漲??!現(xiàn)在拋不是虧了嗎?
“漲得越高,跌得越狠?!睜斒宓穆曇魩е环N冰冷的預(yù)見性,“現(xiàn)在進去的都是接盤的‘沖頭’(傻瓜)。見好就收,落袋為安。記住,在市場上,會買的是徒弟,會賣的才是師傅!會空倉的,是祖師爺!”
阿寶雖然心有不甘,但對爺叔的判斷已經(jīng)深信不疑。他立刻執(zhí)行,將股票全部拋出??鄢掷m(xù)費,凈賺三千五百塊!加上之前留下的七百塊,他手中可支配的現(xiàn)金達到了驚人的四千兩百塊!短短一個月不到,從傾家蕩產(chǎn)到手握四千巨款!這簡直是神話!
暴富的狂喜過后,阿寶陷入了巨大的迷茫。這么多錢,該怎么用?存銀行?繼續(xù)炒股?還是做點別的?他再次想到了爺叔。
這一次,爺叔沒有在福州路后巷見他,而是約在了外灘一個安靜的咖啡館。
“錢賺到了,名頭呢?”爺叔用小銀勺緩緩攪動著杯中的咖啡,目光平靜地看著窗外黃浦江上往來的輪船,“儂現(xiàn)在還是咸亨路那個倒香煙的阿寶。四千塊,在弄堂里是筆巨款,扔到黃河路,連個響動都聽不見?!?/p>
阿寶的心猛地一沉。是啊,他有錢了,但身份呢?地位呢?他還是那個住在破閣樓、穿著舊夾克的底層青年。
“想在上海灘立住腳,光有錢不夠?!睜斒宓穆曇舨桓?,卻字字千鈞,“要有派頭!要有格調(diào)!要讓人家一看就知道儂是個人物!而不是一個走了狗屎運的暴發(fā)戶!”
“請爺叔教我!”阿寶挺直腰板,眼神熱切。
爺叔放下銀勺,目光銳利地看向阿寶:“第一,搬家!立刻搬出咸亨路那個狗窩!去租一套像樣的公寓,至少兩室一廳,地段要好!”
“第二,置裝!馬上去培羅蒙,找最好的師傅,量身定做三套西裝!料子要頂級的英國法蘭絨!襯衫要英國托馬斯梅森!領(lǐng)帶要金利來或者夢特嬌!皮鞋要意大利小牛皮!記住,人靠衣裝馬靠鞍!儂穿得像癟三,人家就當(dāng)儂是癟三!”
“第三,”爺叔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住進和平飯店!包一間套房!常年包!”
“和平飯店?!”阿寶倒吸一口涼氣!那可是遠東第一酒店!是傳奇!是身份的象征!住一晚的費用可能就抵得上他們以前幾個月的收入!常年包房?那得多少錢?!
“舍不得?”爺叔嘴角露出一絲譏誚,“儂以為那四千塊很多?在和平飯店,也就夠付幾個月房錢!但是,這筆錢必須花!這是儂的招牌!是儂的‘派頭’!住進和平飯店,儂就是‘寶總’!而不是咸亨路的阿寶!黃河路上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老板娘,才會正眼看儂!儂的生意,才有人敢跟儂做!”
“寶……寶總?”阿寶喃喃重復(fù)著這個稱呼,陌生又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對!寶總!”爺叔斬釘截鐵,“從今天起,儂就是寶總!忘記阿寶這個名字!忘記咸亨路!儂要脫胎換骨!”
在爺叔近乎強硬的安排和指導(dǎo)下,阿寶開始了徹底的蛻變。
他首先在靜安區(qū)租了一套還算體面的兩室一廳公寓,讓陶陶和小閑也搬了進來(陶陶負責(zé)“安保”,小閑開始學(xué)著做賬)。然后,他帶著陶陶和小閑(兩人也置辦了一身像樣的行頭,雖然遠不如阿寶的考究),走進了南京路上赫赫有名的培羅蒙西裝店。頂級英國法蘭絨面料冰涼厚實的觸感,老師傅手中軟尺精準的丈量,讓阿寶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身份”的重量。當(dāng)三套剪裁完美、熨帖筆挺的西裝上身,配上雪白的翼領(lǐng)襯衫、真絲領(lǐng)帶和锃亮的意大利皮鞋時,鏡子里那個肩寬腿長、眉宇間雖然還殘留一絲青澀,卻被昂貴行頭強行撐起威嚴和貴氣的青年,讓阿寶自己都感到陌生。
“寶總,儂穿這身,派頭絕對足了!”培羅蒙的老師傅由衷地贊嘆。
“寶總……”阿寶看著鏡中的自己,反復(fù)咀嚼著這個稱呼。咸亨路的阿寶正在死去,一個名叫“寶總”的新生命正在這身昂貴的“戰(zhàn)袍”中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