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李親自在“聽濤閣”安排了一桌清靜的席位,請爺叔和金科長入座。她親自為爺叔斟上一杯溫熱的黃酒,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激:“爺叔,謝謝儂賞光?!?/p>
爺叔端起酒杯,目光深邃地看了李李一眼,微微頷首:“李小姐,至真園……這關,過了。以后的路,還長。好自為之?!?/p>
李李心頭一震!爺叔的話,簡短卻直指核心!她知道,這場婚宴,是至真園浴火重生的開始!她鄭重地舉起酒杯:“敬爺叔?!?/p>
婚宴正式開始!至真園拿出了看家本領!廖炳坤師傅親自掌勺!一道道精美絕倫、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流水般端上桌!清蒸東星斑、蟹粉獅子頭、佛跳墻、鮑汁扣遼參、干炒牛河……香氣四溢,令人垂涎!賓客們贊不絕口!麒麟會風波帶來的陰霾,在美食和美酒的沖擊下,在歡聲笑語的感染下,似乎被一掃而空!
陶陶和芳妹在眾人的祝福聲中,喝交杯酒,切蛋糕,接受著親朋好友的祝福。陶陶看著芳妹嬌羞的臉龐,眼中滿是愛意和滿足。他端起酒杯,走到寶總面前,聲音哽咽:“寶總!沒有儂!就沒有我陶陶的今天!這杯酒,我敬儂!以后,我陶陶這條命,就是儂的!”
寶總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傻話!好好過日子!對芳妹好點!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目光掃過滿堂賓客,看著玲子平靜的側臉,看著汪明珠自信的笑容,看著魏宏慶憨厚的模樣,看著范總感激的眼神,看著菱紅爽朗的大笑,看著葛老師慈祥的面容,看著爺叔深邃的目光……最后,落在李李那雙清冷卻帶著一絲暖意的眼眸上。
這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這些人,這些情,這些共同經歷的風雨,共同守護的溫暖,如同一條無形的紐帶,將他們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上海灘的江湖再險惡,有這些人在身邊,便無所畏懼。
酒過三巡,氣氛愈加熱烈。陶陶和芳妹在眾人的起哄下,開始挨桌敬酒。寶總坐在主桌,看著他們幸福的身影,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他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微醺的酒意,讓他的思緒有些飄遠。
他想起了雪芝。
那個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碎花裙,用梔子花擦拭涼鞋尖上污漬的清冷身影;那個在弄堂深處,如同月光般皎潔又遙不可及的初戀;那個用一張冰冷的婚柬和一朵帶污漬的干花,徹底碾碎他舊夢的女人……
十年了。整整十年。
他曾經以為,那份刻骨銘心的愛戀和屈辱,會像烙印一樣,永遠刻在他的心上。他曾經以為,雪芝是他永遠無法釋懷的執(zhí)念和傷痛。
然而,此刻,看著陶陶和芳妹在燈火輝煌中幸福相擁的身影,感受著身邊這些朋友真摯的情誼,寶總心中,那份沉甸甸的執(zhí)念,卻如同陽光下的冰雪,悄然融化,消散無蹤。
他忽然發(fā)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雪芝了。那張模糊的臉,那個遙遠的身影,那段帶著梔子花香和污漬的記憶,仿佛被時光蒙上了一層薄紗,不再清晰,也不再刺痛。
“雪芝……”寶總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嘴角緩緩勾起一抹釋然的弧度,“當時……我看不清儂的樣子。十年后……我依然沒看清。但我……看清了自己?!?/p>
他看清了自己不再是那個為了一朵梔子花而心碎、為了湊夠認購證錢而交出“買命錢”的卑微少年。他看清了自己走過的路,流過的汗,淌過的血,扛過的風雨。他看清了自己身邊這些肝膽相照的兄弟,這些不離不棄的朋友,這些共同奮斗的伙伴。
他看清了,真正的“情”,不是年少時懵懂的悸動和得不到的執(zhí)念,而是歷經風雨后的相知相守,是肝膽相照的義氣,是共同奮斗的信任,是平淡歲月中的溫暖陪伴。
雪芝,不過是他人生的一個過客,一個教會他成長、也讓他看清自己軟弱的符號。她的離去,她的婚訊,早已不再是傷疤,而是一段被歲月風干的記憶,一個模糊的、遙遠的背景。
“儂走了……也好。”寶總端起酒杯,對著窗外璀璨的燈火,無聲地舉了舉杯,“謝謝儂……讓我學會了……放下?!?/p>
他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股灼熱的暖流,仿佛將心中最后一絲陰霾也徹底滌蕩干凈!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和豁達,充盈著他的胸膛!
放下!真正的放下!不是遺忘,而是釋然。不是不再想起,而是想起時,心中再無波瀾。
“寶總!儂在發(fā)什么呆??!”陶陶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臉上帶著醉意和傻笑,“來!再喝一杯!今天……不醉不歸!”
寶總看著陶陶那張憨厚而幸福的臉,哈哈大笑,拿起酒瓶,給自己和陶陶都滿上:“好!陶陶!今天儂最大!儂說喝多少!就喝多少!不醉不歸!”
“好!寶總爽快!”陶陶一飲而盡!
歡聲笑語,再次響徹至真園的大堂!燈光璀璨,美酒飄香,情誼流淌!這場盛大的婚宴,不僅見證了陶陶和芳妹的愛情,見證了至真園的浴火重生,更見證了寶總內心深處的蛻變與升華!他放下了沉重的過往,擁抱了嶄新的自己!
上海灘的夜,依舊深沉。但至真園的燈火,卻如同永不熄滅的燈塔,在黃浦江畔,照亮了前行的路,也溫暖了每一個在江湖中沉浮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