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4章 紅根金融俱樂部（第3頁）

思南路，“玲子家宴”。小院靜謐，竹影婆娑。夜色已深，菱紅和芳妹早已睡下。玲子獨自一人坐在廚房里，就著一盞昏黃的燈，擦拭著光潔的碗碟。水龍頭滴答作響，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她動作輕柔而專注，手指拂過冰涼的瓷面，仿佛在撫摸歲月的痕跡。碗碟在她手中變得光潔如新，映照出她平靜無波的側臉。

魏宏慶蹲在后院的水池邊，默默地刷著堆積如山的碗碟。水聲嘩啦，帶著一種機械的重復感。他低著頭，眼神空洞，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菱紅白天數落他的話，盧美琳婚宴上的風光，汪明珠的叱責，寶總的冷漠……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閃過，讓他感到無地自容和深深的絕望。

他偷偷瞥了一眼廚房里玲子專注的側影。這個女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收留了他，給了他一口飯吃，一個地方住。沒有嘲笑，沒有鄙夷，只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和包容。這份平靜，讓他感到安心，也讓他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羞愧。

他放下最后一個碗，用袖子擦了擦手，猶豫了一下，走到廚房門口，低聲說：“玲子姐……碗……碗刷完了?！?/p>

玲子沒有抬頭，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繼續(xù)擦拭著手中的盤子。

魏宏慶站在門口，手足無措。他想說點什么，表達一下感謝或者歉意，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最終，他只是訥訥地說：“那……那我……我先去睡了。玲子姐……儂也早點休息?！?/p>

“去吧?！绷嶙拥卣f了一句。

魏宏慶如蒙大赦，趕緊轉身溜回了自己那間狹小的雜物間。

廚房里，只剩下玲子一個人。她放下擦好的盤子，拿起一塊干凈的抹布，開始擦拭灶臺。動作依舊輕柔而專注。

昏黃的燈光下，她的眼神有些飄忽。她想起了金美林婚宴上盧美琳歇斯底里的質問：“面子靠不住，里子更空虛！”也想起了菱紅羨慕又鄙夷的目光。她想起了寶總沉穩(wěn)的背影，想起了汪明珠自信的笑容，想起了李李冷艷的側臉……

面子？里子？她玲子，似乎兩者都沒有。她沒有金美林的風光，沒有明珠公司的銳氣，沒有至真園的奢華。她只有這個小院，這個廚房，這一桌桌用心烹制的私房菜。她圖什么？

圖個心安。圖個清凈。圖個……做自己的主。

她輕輕嘆了口氣，拿起抹布，用力擦去灶臺上最后一點水漬。光潔的不銹鋼臺面，映照出她平靜而堅定的眼神。她不需要靠別人給的面子活著，也不需要靠虛無的里子撐著。她靠自己的手藝，靠自己的本分，在這方寸之地，活得心安理得。這，就夠了。

至真園頂樓，“聽濤閣”。李李沒有開燈，獨自一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燈火璀璨、車水馬龍的黃河路。金美林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格外刺眼，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著杜紅根和盧美琳的“勝利”。

李李穿著一身玄色真絲睡袍，長發(fā)披散，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單薄而孤寂。她手中端著一杯紅酒，卻沒有喝，只是靜靜地看著窗外那片繁華與喧囂。

她的目光，掃過金美林，掃過紅鷺，掃過狀元樓，掃過明珠公司亮著燈的辦公室，最終落在遠處和平飯店頂樓那一點微弱的燈火上。她知道，寶總就在那里。如同蟄伏的猛虎，靜待時機。

杜紅根的金融騙局，盧美琳的煽風點火，麒麟會的虎視眈眈……黃河路的風云，從未如此詭譎多變。她李李，身處漩渦中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想起了寶總在碼頭救她時的雷霆手段，想起了他默默為至真園解決供應鏈危機的援手，也想起了他眼中那份深藏不露的野心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

生意是生意，情誼是情誼?；煸谝坏?，就講不清爽了。

李李低聲自語，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回蕩，帶著一絲疲憊和清醒。她很清楚，她和寶總之間，有合作，有默契，甚至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惺惺相惜。但更多的，是利益的捆綁和互相利用。在商言商，情誼……太奢侈，也太危險。

她不能完全信任寶總，如同寶總也不會完全信任她。他們之間，隔著A先生的死，隔著麒麟會的仇，隔著各自的目標和野心。任何一點情誼的牽扯，都可能成為致命的弱點。

她需要寶總的助力來對抗麒麟會和杜紅根，但也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和距離。她不能將自己的命運，完全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她仰頭，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股灼熱的暖流，也帶來一種冰冷的決絕。

她放下酒杯，走到紫檀木書桌前，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加密的號碼。

“潘經理，”李李的聲音清冷而堅定，“啟動‘獵鷹計劃’第二步。目標：杜紅根金融俱樂部的資金流向和核心成員名單。我要最詳細的資料！另外，通知我們在證監(jiān)會的線人，可以‘不經意’地透露一點風聲了?！?/p>

“是！李小姐！”電話那頭傳來潘經理沉穩(wěn)的聲音。

李李放下電話，重新走到窗前。夜色更深，黃浦江的燈火在遠處閃爍。她看著那片深邃的黑暗，眼神銳利如刀鋒，帶著一種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冰冷和自信。

生意是生意，情誼是情誼。她李李，分得清。在這片暗流涌動的江湖里，她只信自己手中的刀！和……那顆永不屈服的心！

“黃河路的風，冷是冷得來，吹得霓虹亂晃，吹得人心發(fā)慌。杜紅根的賭局，盧美琳的狂歡，如同烈火烹油，看似熱鬧，卻不知幾時油盡燈枯。寶總的‘不響’，爺叔的‘吃虧’，玲子的‘心安’，李李的‘清醒’……在這片喧囂之下，是截然不同的生存智慧。面子靠不住，里子更空虛。唯有守住本心，看清前路，才能在風浪中，立定腳跟。生意是生意，情誼是情誼。混在一道，就講不清爽了。這道理，懂的人多，做到的人少。上海灘的夜，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