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1章 排骨年糕定心錨（第1頁）

至真園“聽濤閣”那場暗流洶涌的接風宴，最終在寶總和李李不動聲色的掌控下，勉強維持住了表面的和諧。魏宏慶的狼狽離場，汪明珠的含淚控訴，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漣漪在每個人心頭蕩漾，卻終究被觥籌交錯的喧囂和刻意維持的笑語所掩蓋。菜肴依舊精美，酒香依舊醇厚，但空氣里彌漫的那股無形的尷尬和沉重，卻揮之不去。

宴席終了，賓客陸續(xù)告辭。李李親自將寶總送至門口，夜色中，她裹著薄紗披肩，受傷的手指在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寶總，今晚……招待不周，見諒?！崩罾畹穆曇魩е唤z不易察覺的疲憊，眼神復雜地看著寶總。

寶總微微頷首：“李小姐客氣了。菜很好，費心了。”他的目光掃過她纏著紗布的手指，“手……沒事吧？”

李李下意識地將手往披肩里縮了縮，臉上擠出一抹淡笑：“小傷，不礙事。謝謝寶總關(guān)心?！?/p>

“那就好?！睂毧偛辉俣嘌裕霸琰c休息。麒麟會那邊……多加小心?！?/p>

“嗯?！崩罾顟艘宦暎克蛯毧傋M奔馳車，消失在黃河路的霓虹深處。她站在門口，夜風吹拂著她的長發(fā)和披肩，身影在璀璨的燈火下顯得有些單薄和孤寂。她低頭看著自己受傷的手指，紗布下隱隱作痛，仿佛在提醒她，這表面的平靜下，潛藏著多少未知的兇險。

思南路，“玲子家宴”。菱紅一邊收拾著碗筷，一邊還在憤憤不平地數(shù)落魏宏慶：“玲子姐！儂看看！魏宏慶那個赤佬！真是爛泥扶不上墻！在那種場合還敢大放厥詞！汪小姐罵得好！罵得痛快！就該讓他清醒清醒！”

玲子正用一塊干凈的軟布，仔細擦拭著一個青花瓷碗，動作輕柔而專注。聽到菱紅的話，她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又恢復如常，聲音平靜無波：“菱紅，少說兩句。魏老板……也不容易?！?/p>

“不容易？”菱紅嗤笑一聲，“他有什么不容易？自找的！要不是儂心善收留他，他早就睡大街了！還‘東山再起’？做夢吧！”

玲子沒有接話，只是將擦好的碗輕輕放進消毒柜里。她的目光落在柜子里那套寶總曾經(jīng)最愛用的青花酒杯上，眼神有些恍惚。剛才在至真園，她坐在角落，看著寶總從容應對各方，看著汪明珠怒斥魏宏慶時眼中的淚光和委屈，看著寶總輕輕拍她肩膀時那份無聲的安撫和默契……心中那點早已被她強行壓下的酸澀，如同沉寂的火山，又隱隱翻騰起來。

她以為自己放下了。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只做“玲子”，一個與寶總再無瓜葛的私廚。可當看到寶總和汪明珠站在一起，那種無需言說的默契和信任，看到寶總對汪明珠那份不同于他人的、帶著縱容和回護的態(tài)度，她的心，還是像被針扎了一下，細細密密地疼。

“玲子姐？”芳妹端著一摞洗好的盤子進來，看到玲子對著消毒柜發(fā)呆，輕聲喚道。

玲子猛地回過神，掩飾性地笑了笑：“沒事。收拾好了嗎？收拾好就早點休息吧?！?/p>

“嗯，差不多了?！狈济命c點頭，猶豫了一下，小聲說，“玲子姐……剛才在至真園……汪小姐她……是不是對寶總……”

“芳妹！”玲子打斷她，聲音陡然嚴厲起來，“別人的事，少打聽！做好自己的事！”

芳妹嚇了一跳，趕緊低下頭：“哦……知道了。”

玲子看著芳妹委屈的樣子，心中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芳妹，記住。我們開的是‘家宴’，不是‘八卦堂’?？腿说乃绞?，與我們無關(guān)。做好菜，守好店，才是本分?！?/p>

“嗯！玲子姐，我記住了！”芳妹用力點頭。

玲子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擦拭著餐具。只是那動作，比剛才更用力了幾分，仿佛要將心中那點不該有的情緒，也一并擦去。

另一邊，寶總的車并沒有直接回和平飯店。車子駛過永康里路口時，汪明珠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忽然輕聲說了一句：“寶總……有點餓了。剛才……光顧著生氣了，都沒怎么吃?！?/p>

寶總微微一怔，看向她。汪明珠側(cè)著臉，望著窗外，路燈的光影在她臉上明明滅滅，長長的睫毛垂著，遮住了眼中的情緒，只留下一個略顯疲憊和落寞的側(cè)影。

“想吃什么？”寶總的聲音低沉。

汪明珠沉默片刻，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懷念和悵惘：“……排骨年糕?！?/p>

寶總心頭一動。排骨年糕！那個承載著他們太多回憶和默契的地方！那個在風雨飄搖中，見證了他們彼此扶持、共同成長的小攤！

“小閑，去老紹興?！睂毧偤敛华q豫地吩咐。

“是，寶總?！?/p>

車子拐進永康里深處，在“老紹興排骨年糕”那不起眼的門臉前停下。已是深夜，小店里沒什么客人，只有老板夫婦還在收拾著灶臺，準備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