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鉆戒輕輕放回盒子,推回到魏宏慶面前。在魏宏慶瞬間黯淡的眼神中,她拿起那份股權合作協(xié)議,翻到最后一頁,拿起筆,在“乙方(汪明珠)”的位置,鄭重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魏老板,”汪明珠的聲音平靜而堅定,“鉆戒,我不能收。感情的事,強求不來。但這份合作協(xié)議,我簽。明珠公司,需要儂的資金支持,也需要儂的渠道和人脈。我愿意和儂合作,一起把公司做大。但明珠公司,永遠叫明珠公司。我是汪明珠,不是誰的附屬品。我的碼頭,我自己掌舵。儂,是我的合伙人,不是我的主人??梢詥??”
魏宏慶看著汪明珠清澈而堅定的眼神,看著她簽下的名字,心中五味雜陳。失落?有。但更多的,是敬佩,是理解,還有一種莫名的踏實感。他知道,眼前這個女人,不是金絲雀,是海東青!他用力點頭,聲音帶著海寧人特有的爽直:“好!汪小姐!儂說了算!合伙人就合伙人!我魏宏慶,跟儂正式合作了!一起發(fā)財!”
夜東京。玲子送走最后一桌私宴客人,輕輕關上了店門。她摘下圍裙,走到吧臺后,給自己倒了一杯清酒。菱紅和芳妹在收拾餐具。
“玲子姐,明天……真的要關店了嗎?”芳妹有些不舍地問。
玲子抿了一口酒,目光掃過這間承載了她無數(shù)記憶的小店,眼神平靜而溫柔:“不是關店,是……換個地方,重新開始?!?/p>
她走到墻邊,取下那塊寫著“夜東京”的木匾,輕輕撫摸著上面的字跡。然后,她拿起一塊干凈的布,仔細地包裹好。
“地方找好了?”菱紅問。
“嗯?!绷嶙狱c點頭,“在思南路,一個安靜的小院子。地方不大,但夠用。以后,只做晚市私宴,一天一桌。名字……就叫‘玲子家宴’?!?/p>
“玲子家宴……”菱紅咀嚼著這個名字,眼睛一亮,“好!這名字好!接地氣!有味道!”
玲子笑了笑,將包好的牌匾放進一個紙箱。她的動作從容而堅定,仿佛卸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又像拾起了一個嶄新的希望。她不再是依附于誰的“夜東京老板娘”,她是玲子,一個只做自己味道的私廚。
醫(yī)院復診病房。陶陶的手臂恢復得差不多了,正笨拙地用一只手給芳妹削蘋果。芳妹看著他削得坑坑洼洼的蘋果,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啥笑!”陶陶臉一紅,梗著脖子,“等我手好了,給儂削個圓的!”
芳妹看著他窘迫的樣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這個為寶總擋刀、差點丟了性命的男人,雖然粗魯莽撞,卻有一顆金子般的心。她接過那個丑丑的蘋果,輕輕咬了一口,很甜。
“陶陶……”芳妹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蠅。
“嗯?”陶陶抬頭。
“等儂出院了……”芳妹的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我們……我們去城隍廟……買對戒吧?”
陶陶愣住了,隨即巨大的狂喜淹沒了他!他猛地站起來,差點撞翻椅子:“真……真的?!芳妹!儂答應了?!”
芳妹羞澀地點點頭。
“太好了!太好了!”陶陶激動得手舞足蹈,忘了手臂的傷,疼得齜牙咧嘴,臉上卻笑開了花,“買!買最大的!不!買最貴的!我陶陶要風風光光娶儂過門!”
外灘,海關鐘樓。沉重的鐘聲敲響了十二下,宣告著新一天的來臨。
黃浦江上,最后一艘夜航的渡輪拉響了悠長的汽笛,緩緩駛向對岸的浦東。江面倒映著兩岸璀璨的燈火,波光粼粼,如同灑落了滿江的碎金。
寶總站在和平飯店的落地窗前,看著腳下這座蘇醒的城市。一夜鏖戰(zhàn),強慕杰的金融帝國已然崩塌,證監(jiān)會介入調查的消息如同喪鐘,為強慕杰敲響了最后的挽歌。他贏了,贏得驚險,贏得慘烈。但心中并無太多狂喜,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和更深沉的警醒。
小閑遞上一杯熱茶:“寶總,證監(jiān)會那邊已經(jīng)立案了。強慕杰……完了?!?/p>
寶總接過茶杯,溫熱透過杯壁傳來。他點了點頭,目光投向窗外更廣闊的天地。滬聯(lián)商廈的合作即將啟動,新的戰(zhàn)場已然鋪開。
爺叔拄著手杖,走到他身邊,聲音低沉而滄桑:“阿寶,這一仗,儂打得漂亮。但記住,商場如戰(zhàn)場,沒有常勝將軍。儂的三只錢包,要常擦常亮。人情這堵墻,也要常刷常新?!?/p>
寶總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胸中豪情激蕩。他望向黃浦江東岸那片正在拔地而起的、象征著未來的浦東新區(qū),眼神堅定而明亮。
“爺叔,我明白。”寶總的聲音沉穩(wěn)有力,“這上海灘的天……才剛剛亮呢。”
風雷激蕩的一夜過去,塵埃落定,卻也預示著新的篇章開啟。寶總登上了更高的舞臺,汪明珠在商海中獨立啟航,玲子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方寸天地,陶陶與芳妹收獲了平凡的愛情。而李李,手握強慕杰的罪證,站在至真園的窗前,望著黃浦江上初升的朝陽,眼中復仇的火焰與冰冷的決絕交織。上海灘的故事,永不落幕,只是換了一批角兒,繼續(xù)上演著繁華與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