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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新華懺悔罪與罰（第2頁）

他沉默片刻，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帶著毫不留情的嚴(yán)厲：“范新華！抬起頭！”

范新華被這冰冷的喝聲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抬起頭，淚眼模糊地看著寶總。

寶總的目光銳利如刀，直刺他的心底：“儂愚蠢！貪婪！無能！儂把全廠職工的命根子，當(dāng)成了儂升官發(fā)財(cái)?shù)馁€注！儂賭輸了，就想一死了之？天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體？！”

“股票如跳樓，8。8秒歸零?！睂毧偟穆曇舯洌皟z的信用，儂的前程，儂害得那么多家庭陷入絕境，這些東西，比股票還不如！跳下去，一秒都不用，就歸零了！但儂留下的爛攤子呢？儂造的孽呢？就能一筆勾銷了？！”

范新華被罵得渾身顫抖，啞口無言。

“市場永遠(yuǎn)是對的，錯(cuò)的只有自己。沖得太快，逃得太慢，肯定吃癟?！睂毧偠⒅皟z當(dāng)初沖得比誰都快，吹得比誰都響！現(xiàn)在想用死來逃？逃得掉嗎？死了，儂也只是個(gè)糊涂鬼！是個(gè)被所有人唾棄的懦夫！儂老婆孩子，一輩子抬不起頭！儂那些老職工，到死都罵儂！”

每一個(gè)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范新華的心上！將他最后一點(diǎn)逃避的幻想砸得粉碎！

寶總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癱軟在地的范新華，聲音依舊冰冷，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力量：“真想贖罪？真想補(bǔ)償？那就給我站起來！”

范新華茫然地抬頭，淚眼婆娑。

“自殺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寶總的聲音在倉庫里回蕩，“站起來！拿出儂當(dāng)年做勞模、在技術(shù)比武里拿第一的勁頭來！把儂搞垮的東西，丟掉的臉面，害苦的人，用儂的骨頭，用儂的汗，一點(diǎn)點(diǎn)給我掙回來！扶起來！”

他微微俯身，目光灼灼地盯著范新華那雙絕望的眼睛：“這條路，比儂跳橋難一萬倍！要挨罵，受累，看人白眼，吃盡苦頭！甚至……可能到最后還是失??！但是條漢子該走的路！儂——敢不敢走？！”

范新華呆呆地看著寶總，看著他那冰冷嚴(yán)厲卻又仿佛燃燒著某種火焰的眼神。寶總的話，像重錘，砸碎了他求死的懦弱；又像一點(diǎn)火星，投入了他早已死寂的心湖深處。

艱難……贖罪……骨頭……汗……掙回來……

這些詞匯，與他之前想的“死”和“逃避”，截然不同！充滿了痛苦，卻……奇異地帶著一種力量！一種讓他麻木靈魂感到刺痛、卻又隱隱生出一絲渴望的力量！

他眼中的絕望和渙散，開始慢慢聚焦。雖然依舊充滿了痛苦和恐懼，但一絲極其微弱的、名為“責(zé)任”和“贖罪”的火苗，竟然……重新閃爍起來。

他顫抖著，用盡全身力氣，用手撐地，一點(diǎn)一點(diǎn)，極其艱難地，從冰冷的水泥地上……爬了起來。他站不穩(wěn)，身體還在劇烈顫抖，但他終究是……站起來了。

他不敢看寶總的眼睛，低著頭，看著自己沾滿灰塵和淚水的雙手，聲音嘶啞而微弱，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

“寶總……我……我敢……我走……我一定走……就是爬……我也爬完這條路……”

寶總看著重新站起來的范新華，雖然依舊狼狽不堪，雖然前路漫漫且無比艱難，但至少，那點(diǎn)求死的心，暫時(shí)被壓下去了。那點(diǎn)或許能稱之為“幡然醒悟”的責(zé)任感，被強(qiáng)行喚醒了一點(diǎn)。

“記住儂今天的話?！睂毧偟穆曇粢琅f平靜，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緩和，“明天，到和平飯店來找我。帶上湖西廠所有還能找到的賬本、合同、資產(chǎn)清單。我們……談?wù)勗趺础摺@條路?！?/p>

說完，寶總不再看他，轉(zhuǎn)身，大步離開了倉庫。清冷的光柱照在他離去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范新華獨(dú)自站在原地，手里依舊死死攥著那本《勞動(dòng)模范榮譽(yù)證書》。他望著寶總離去的方向，又低頭看看證書上張秀英那燦爛的笑容，淚水再次涌出，卻不再是純粹的絕望，而是混合了無盡的悔恨、恐懼、以及一絲……極其微弱的、想要抓住點(diǎn)什么的力量。

倉庫外，陽光正好。倉庫內(nèi)，塵埃依舊在光柱中飛舞。

一個(gè)人的崩塌與掙扎，一個(gè)廠子的死亡與救贖，似乎就在這清冷與塵埃之間，露出了極其微小、卻真實(shí)存在的一線轉(zhuǎn)機(jī)。而這條救贖之路，注定布滿了荊棘，浸透了血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