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宇宙[皮屑·孜然泡-001]的擴張,如同一個巨大、油膩、無聲的句號,緩緩烙印在舊宇宙的殘骸之上。天庭的肋排骨階、蟠桃圣壇的碎片、乃至那些尚未被吞噬的、帶著孜然余味的淡金色油煙,都成了這頭皮屑星云邊緣微不足道的點綴,如同葬禮上撒落的紙錢,徒勞地試圖證明一個已然逝去的時代曾存在過。
死寂依舊籠罩著幸存者。
牛犇犇跪坐在冰冷(相對新宇宙的油膩溫熱而言)的法則炭渣上,胖臉上凝固著一種被宇宙級黑色幽默徹底擊垮的茫然。他顫抖的手指間,捻著幾片屬于他自己的、在引力風暴中震落的頭皮屑。這些在舊世界微不足道的代謝廢物,此刻在新生宇宙幽暗粘稠的光線下,卻散發(fā)著一種冰冷、荒誕、卻又無可辯駁的法定貨幣光澤(dSt)。
“屑…我的帝國…換不來一屑…”他喉嚨里滾出破碎的音節(jié),綠豆眼空洞地倒映著那緩緩旋轉的頭皮屑星云。他的金融算盤、他的快樂稅政、他的孜然專利…他所有構建在舊宇宙邏輯上的野心與算計,如同陽光下融化的油膩,在“債務清零”、“專利作廢”、“法定貨幣:頭皮屑”的公告面前,徹底蒸發(fā)了。他甚至無法計算自己破產(chǎn)了多少次。
玉帝蜷縮在王母腳邊(那張烤生蠔王座奇跡般地在引力撕扯中保留了下來),孟婆湯的遺忘效果在宇宙更迭的終極沖擊下似乎失效了大半,殘留的帝王尊嚴與滅世創(chuàng)世的恐懼在他臉上交織、扭曲,讓他看起來像個被玩壞又突然恢復部分記憶的昂貴手辦。他死死抓著王母霞帔的一角(綴著的烤串簽金飾硌得他生疼),眼神驚恐地掃視著那油膩的創(chuàng)世氣泡,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強行拖進去重塑成一顆頭皮屑行星。
西王母依舊端坐,鳳目低垂,凝視著掌心。那里懸浮著一滴未被引力卷走的、濃縮到極致的“戰(zhàn)斧金油”。這滴舊宇宙燒烤藝術的巔峰造物,在她掌心的微型力場中緩緩轉動,散發(fā)出純粹而孤獨的肉香,與周遭彌漫的新宇宙油膩孜然氣息格格不入。她紅唇緊抿,那絲在公告出現(xiàn)時浮現(xiàn)的、帶著嘲弄與探究的弧度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她的目光掃過癱軟的玉帝,掃過崩潰的牛犇犇,最終定格在遠處那個如同被抽空的人偶般、癱倒在地的狗蛋身上。
王鐵柱則顯得相對“平靜”。他龐大的身軀如同礁石般矗立,油光锃亮的巨頭此刻正忠實地倒映著頭皮屑氣泡宇宙的每一個旋轉細節(jié)。他摸了摸自己的頭,感受著那層厚重油脂的觸感,又對照著公告里“油膩度與移民成功率正相關”的條款,憨厚的臉上露出一種近乎“踏實”的表情。他甚至還下意識地從破裂的肋排骨階旁撿起一塊崩落的、覆蓋著孜然油膜的炭渣,塞進嘴里嚼了嚼,眉頭微皺:“…新宇宙的碳…不夠香。”
而李逍遙。
他站在原地,如同風暴眼中唯一靜止的坐標。胸前工牌的光幕徹底熄滅,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沉寂了。那雙冰藍帶金的眼眸深處,第一次失去了所有運算與規(guī)則的光澤,只剩下純粹的、無機質的倒影——倒映著那巨大、油膩、緩慢旋轉的[皮屑·孜然泡-001],以及其內(nèi)部正在成形的、由頭皮屑塵埃與孜然油膜構成的詭異星河。
系統(tǒng)的底層邏輯在公告信息的沖刷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邏輯死循環(huán)。
【KpI】:目標宇宙(舊宇宙)已結構性崩解。KpI錨點消失。新宇宙法則(頭皮屑貨幣、粘附力引力)無法兼容現(xiàn)行KpI評估模型。計算錯誤…計算錯誤…
【安全事故】:事故等級…宇宙級。事故類型…創(chuàng)世級嘔吐。責任人…狗蛋(狀態(tài):油盡燈枯)。處理方案…無可用預案。錯誤…錯誤…
【用戶滿意度】:目標用戶群體…舊宇宙智慧生命(狀態(tài):認知顛覆崩潰重塑中)。滿意度數(shù)據(jù)…無法采集。預測模型…失效。建議…無。
【權限】:檢測到底層法則更迭。當前權限等級…未知。權限范圍…未知。需重新申請認證…認證接口…目標宇宙本源意志(形態(tài):頭皮屑星云)…無響應…等待超時…
他存在的意義,被釜底抽薪。
燒烤事業(yè)部總監(jiān)?安全主管?在法定貨幣是頭皮屑、債務清零、快樂稅政淪為廢紙、KpI體系土崩瓦解的新宇宙里,這些頭銜和職責,如同舊天庭的瓦礫,毫無價值。
時間(或者說,舊宇宙殘留的時間概念)在絕對的死寂與油膩的創(chuàng)世背景中,粘稠地流淌著。
突然,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冰錐刺破油膜的刮擦聲,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
聲音的源頭,是李逍遙。
他那雙空洞的眼眸深處,冰藍帶金的微光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如同接觸不良的電路。他緩緩地、極其僵硬地抬起了右手。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曾經(jīng)精確地操控過數(shù)據(jù)流、簽署過安全協(xié)議、指揮過硅基火鉗傀儡。此刻,這只手卻帶著一種近乎笨拙的、探索的姿態(tài),伸向腰間——那里,懸掛著一件在剛才的宇宙風暴中奇跡般保存下來的“舊物”。
那是一柄造型極其古樸、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的金屬烤簽。簽身黝黑,布滿細微的劃痕和使用痕跡,頂端尖銳,尾部被摩挲得圓潤光滑。這是燒烤事業(yè)部初創(chuàng)時,某個犄角旮旯的廢棄法器庫里翻出來的、最不值錢的“樣品”之一。李逍遙選擇它,僅僅是因為其材質對高溫和法則侵蝕有異常高的耐受性,適合作為他系統(tǒng)指令的臨時物理載體。
此刻,這柄平凡的、甚至有些粗陋的烤簽,被他那只同樣平凡(在神魔世界中)的手,緊緊握住。
然后,在周圍所有幸存者(牛犇犇、玉帝、王母、王鐵柱)或茫然、或驚恐、或探究的目光注視下,李逍遙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蹲下了身。
他面前,是半塊在引力撕扯中幸存、邊緣還帶著“犇記”火印殘痕、表面被新宇宙油膩氣息覆蓋的巨大肋排骨板。這塊板子斜插在法則炭渣中,像一塊殘破的墓碑。
李逍遙握緊了那柄烤簽。
他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沒有調(diào)動神力,沒有激活系統(tǒng)。他只是如同一個最原始、最笨拙的匠人,憑借著肌肉記憶(如果系統(tǒng)有這種東西的話)和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專注,用烤簽尖銳的頂端,抵住了油膩的骨板表面。
吱嘎——吱嘎——
令人牙酸的刮擦聲再次響起,穩(wěn)定而持續(xù)。
他手腕穩(wěn)定地、一下一下地移動??竞灥募舛嗽谟湍伒墓前灞砻嫫D難地犁過,刮掉表面的油膜和污漬,刻下深深的、清晰的痕跡。沒有光效,沒有法則波動,只有最純粹的物理摩擦,在死寂的宇宙背景下,發(fā)出孤獨而堅韌的聲響。
他在刻字。
刻的不是法則符文,不是安全條例,不是KpI指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