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海?”青年女子苦笑,“你會游?”
“我不需要會游?!卑照f,“我只需要知道它什么時候開,什么時候停,船上多少人,守在哪層甲板。這些,都能查?!?/p>
她頓了頓,看著每個人的臉。
“我們在莊園里活下來,靠的是藏、是忍、是等。但現(xiàn)在不行了。我們必須主動選一條路,哪怕這條路通向海。”
中年男子盯著她:“你憑什么認為船上沒人防備?萬一剛上去就被鎖住呢?”
“防備總有漏洞。”艾琳說,“就像廚房的炭車總比守衛(wèi)早到半刻,就像菜窖翻垛的規(guī)矩沒人執(zhí)行。任何系統(tǒng)都有縫隙,關(guān)鍵是你能不能看見?!?/p>
她站起身,走到那名帶疤的農(nóng)奴面前。
“你還記得船的名字嗎?”
“聽他們叫‘深錨號’。”他說,“黑帆,船首像是一把斷劍。”
艾琳記下了。她回到墻邊,從夾層取出一小塊炭屑,在木勺背面寫下“深錨”二字。然后收好。
“我們?nèi)ゴa頭?!彼f,“不登船,先看。如果船真的三日內(nèi)啟航,裝卸時間一定集中在今晚到明晨。那時人多雜亂,守衛(wèi)注意力在外圍,不會盯著每一艘小艇?!?/p>
“你怎么知道?”青年女子問。
“我在廚房三年?!卑照f,“我知道什么時候人最容易松懈——就是忙得顧不上彼此的時候。”
沒有人再反對。
艾琳開始安排:抹臉涂泥,拆掉所有金屬飾物,用雪水浸濕外衣減少反光。她親自扶起老婦,幫她把孩子綁在背上,又把自己的披風(fēng)一角撕下,裹住孩子的腳。
“走的時候貼著河岸?!彼f,“腳步放輕,間距兩步。我走第一個,敲木勺為號——一下停,兩下走,三下警戒。”
一行人陸續(xù)走出伐木棚。雪地松軟,每一步都陷得深。艾琳走在最前,木勺握在右手,左手按在左臂傷口上——那里還在滲血,但她已感覺不到痛。
他們沿著河岸低處前行,繞開高坡與開闊地。中途休息一次,喝了些融雪水,啃了半塊硬面包。沒人說話。風(fēng)漸漸轉(zhuǎn)向西,吹散了云層,露出一角鉛灰色的天。
天快黑時,他們抵達碼頭邊緣。
廢棄的漁網(wǎng)堆在岸邊,結(jié)著冰殼,散發(fā)出腐爛的腥氣。艾琳伏在網(wǎng)堆后,緩緩探頭望去。
百步之外,一艘巨船靜泊于水。黑帆卷起,桅桿如骨刺般聳立。甲板上有昏黃的燈影晃動,鐵柵門緊閉,門口兩名守衛(wèi)來回踱步。搬運工正從貨車上卸下麻袋,一袋袋堆上跳板。偶爾傳來鎖鏈拖地的聲音,沉悶而規(guī)律。
“那就是深錨號。”帶疤的農(nóng)奴低聲說。
艾琳盯著那艘船,目光掃過跳板、艙口、守衛(wèi)站位。她在心里默算:裝卸持續(xù)到深夜,登船應(yīng)在黎明前。若想混進去,必須趁最后一批貨物上船時行動——那時混亂最大,查驗最松。
她回頭看向眾人。
老婦抱著孩子,嘴唇發(fā)紫。中年男子靠在冰堆上喘息。青年女子緊緊攥著她的手。每個人都疲憊到了極點,但他們的眼睛還睜著。
“我們還有機會。”艾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