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刀疤劉卻又叫住了他們,臉色變幻不定。暴怒過后,一絲精明和算計浮上心頭。
硬查?抓人?教訓(xùn)一頓?當(dāng)然可以。但然后呢?把人都打跑了,嚇破了膽,以后誰還敢來這黑市擺攤?沒人擺攤,他刀疤劉收誰的錢去?喝西北風(fēng)嗎?
這市場就像一塊莊稼地,韭菜得一批批地長,才能一茬茬地割。殺雞取卵,竭澤而漁的蠢事,他不能干。
更何況,真把事情鬧得太大,萬一驚動了上面,市管會來得更勤,對誰都沒好處。
他陰鷙的目光再次掃過那些空攤位,尤其是李鐵柱那個位置。這小子…有點(diǎn)意思。居然懂得抱團(tuán)來反抗?
強(qiáng)壓下去的怒火,慢慢變成了一種冰冷的、帶著殺意的審視。
他不能自亂陣腳。眼下,穩(wěn)定壓倒一切。
刀疤劉深吸了幾口氣,強(qiáng)行壓下翻騰的怒火,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扭曲的笑容,對著周圍噤若寒蟬的攤主們提高了聲音,語氣卻放緩了不少,帶著一種刻意的“大度”:
“行??!有本事就都別來!老子這廟小,容不下大菩薩!”
他背著手,踱了兩步,聲音傳遍附近區(qū)域:
“留下來的!都給老子聽好了!老子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以前咋樣,以后還咋樣!只要老老實(shí)實(shí)做買賣,按時交錢,老子保你們平安!”
“至于那些耍小聰明的…”他話鋒一轉(zhuǎn),聲音陡然變得陰冷,“…哼,有他們后悔的時候!老子把話放這兒!看誰熬得過誰!”
這番半是安撫半是威脅的話,效果立竿見影。一些原本心思活絡(luò)、也在觀望的攤主,頓時又老實(shí)了不少。
刀疤劉說完,不再看那些空攤位,仿佛他們不存在一樣,繼續(xù)帶著跟班去收其他人的“管理費(fèi)”。只是,今天收錢的時候,他似乎“忘記”了像往常那樣挑刺找茬、趁機(jī)多勒索一點(diǎn),速度也比平時快了不少。
他甚至對幾個交錢稍微慢了點(diǎn)、錢有點(diǎn)破舊的攤主,也難得地沒有發(fā)作罵人。
一種微妙的、心照不宣的變化,在黑市彌漫開來。
留下的攤主們暗中交換著眼神,心里都明白——刀疤劉讓步了!雖然只是暫時的,隱忍的,但他確實(shí)被那幾個沒來的人逼得收斂了氣焰!
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弱的勝利感,混合著更深的恐懼,在眾人心底滋生。
刀疤劉很快收完了錢,帶著比往日癟了一些的錢袋,臉色鐵青地離開了河灘。他需要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收拾那個挑頭的賣蛋小子,怎么重新牢牢掌控局面。
而市場的角落里,大壯那個賣山貨的熟人,偷偷將今天觀察到的一切,記在了心里,準(zhǔn)備找機(jī)會告訴大壯和那個膽大包天的賣蛋兄弟。
他們無聲的抗?fàn)?,似乎…起了點(diǎn)作用?
雖然只是讓餓狼暫時收起了最鋒利的爪子。
但這一點(diǎn)點(diǎn)的退讓,對于長期被壓榨的他們來說,已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希望的嫩芽,往往就萌發(fā)于最堅硬的凍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