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干部那輛二八自行車悻悻離去的身影,仿佛還印在李母的腦海里。晚上,李鐵柱忙完回來,家里異常安靜。小丫已經(jīng)睡下,李母卻還坐在炕沿上,就著煤油燈縫補著什么,針腳有些心不在焉。
李鐵柱打了盆熱水洗腳,嘩啦的水聲在寂靜的屋里格外清晰。
“柱子,”李母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困惑,“今兒來的那個陳干部……說的鄭鎮(zhèn)長家那閨女……你真就……一點沒往心里去?”
李鐵柱擦腳的動作沒停,語氣平淡:“嗯。沒意思?!?/p>
“那可是鎮(zhèn)長家的姑娘!”李母忍不住抬高了些聲音,放下手里的活計,“文化人,有正經(jīng)工作!攀上這門親,你知道能省多少力氣?往后在鎮(zhèn)上……”
“娘,”李鐵柱打斷她,把擦腳布搭在盆沿上,抬起頭,目光在跳躍的燈火下顯得異常清醒,“您覺得,咱家現(xiàn)在是靠攀誰才過上好日子的?”
一句話,把李母問住了。
李鐵柱穿上鞋,坐到母親對面的小凳上,聲音緩和下來。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是,鎮(zhèn)長家門檻高??赡脒^沒有,我真要娶了他家閨女,往后是我說了算,還是他鄭家說了算?我這服裝攤,錄像廳,還能不能按我的想法來干?”
他頓了頓,拋出更現(xiàn)實的問題:“人家是千金小姐,吃公家糧的。能看得起咱這個體戶?能跟著我起早貪黑、擔(dān)驚受怕?能像現(xiàn)在這樣,跟我一塊啃冷饅頭、數(shù)毛票?”
李母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兒子說的句句在理。那種“高攀”帶來的短暫虛榮,在兒子冷靜的剖析下,顯得如此虛幻和不切實際。
“那……那你到底想找個啥樣的?”李母嘆了口氣,語氣軟了下來,“總不能一直這么拖著?!?/p>
屋里陷入短暫的沉默,只有燈芯燃燒的噼啪聲。
李鐵柱看著母親擔(dān)憂的臉,知道是時候交底了。他深吸一口氣,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卻字字清晰:
“娘,我心里……有人了?!?/p>
李母猛地抬起頭,眼睛緊緊盯著兒子。
“是……亞茹那孩子?”她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個整日和兒子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
“嗯?!崩铊F柱沒有回避,坦然承認,臉上甚至泛起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亞茹同志……她跟別人不一樣?!?/p>
他開始細數(shù),語氣里帶著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欣賞和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