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12章 第一筆“大額”投資（第1頁）

供銷社里那包昂貴的茶葉末和售貨員輕視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李鐵柱心里，火辣辣地疼。但疼過之后，反而激起了他一股更強的狠勁。

嫌我窮？看不起我買茶葉？

我偏要買！不但要買，還要越買越多！偏要靠著你們看不起的營生，把這窮日子翻個個兒！

他攥緊了手里的醬油瓶和茶葉包，腳步沉重卻堅定地往家走。

心里的算盤打得噼啪響：十二個蛋，成本接近兩毛，全賣掉能賺四毛多！利潤幾乎翻倍！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調(diào)料的成本增加了，想要賺得更多，就必須加大投入，煮更多的蛋！

一個大膽甚至有些瘋狂的念頭在他腦子里瘋長——把這幾天賺的所有錢，全部投進去！收購更多的雞蛋，把明天的產(chǎn)量翻一番！

這個念頭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全部投入？萬一…萬一明天賣不掉呢？萬一被市管會逮住呢？那可不是賠本的問題，那是血本無歸，是把這個家剛剛?cè)计鸬囊稽c點希望之火徹底掐滅！

風(fēng)險太大了。母親絕對不會同意。

想到母親，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她聽到這個想法時那驚恐萬狀、淚流滿面的樣子。他的心猛地一縮。

可是…不冒險，就只能永遠一天七八個蛋地掙扎，永遠在溫飽線上徘徊，永遠填不滿那個巨大的債務(wù)窟窿！機會就在眼前，那些孩子渴望的眼神，快速消失的茶葉蛋…市場需求是真實存在的！

賭一把！必須賭一把！

他深吸一口氣，推開院門。李母正坐在門檻上揀野菜，看到他回來，立刻站起身，緊張地迎上來，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他手里的醬油瓶和那個報紙包上。

“買…買著了？”她的聲音帶著期盼和心疼，“多少錢？票…票用了？”

“嗯?！崩铊F柱把東西遞過去，聲音有些發(fā)沉，“散裝醬油一毛，茶葉末…八分，一兩?！?/p>

“八分？！”李母的聲音猛地拔高，像是被蝎子蜇了一下，手一抖，差點沒接住那包茶葉。她難以置信地瞪著那個小紙包，仿佛那不是茶葉，而是金子。

“八分錢？！就買這點破樹葉子？！俺的老天爺?。∵@…這夠買多少鹽了？！你…你咋真買了??！”

她的臉?biāo)查g煞白，嘴唇哆嗦著，眼看就要哭出來。

“娘，沒這‘樹葉子’，蛋就賣不上五分錢?！崩铊F柱強迫自己冷靜，解釋道，“咱這是必要的開銷?！?/p>

“必要…啥必要…”李母捶著胸口，痛心疾首，“八分錢啊！得賣兩個蛋才賺得回來！這本錢…這本錢越來越厚了…俺這心里…慌得很啊…”

她絮絮叨叨地計算著，越算越害怕，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血本無歸的慘狀。

李鐵柱沉默地聽著，等母親的情緒稍微平復(fù)一些，才深吸一口氣，拋出了那個石破天驚的決定：“娘，正因為本錢厚了，咱更不能小打小鬧。我算了，明天，咱煮二十個蛋！”

“多少？！”李母像是被雷劈中了，猛地抬起頭，眼睛瞪得溜圓，聲音都變了調(diào)。

“二十個？！柱兒！你瘋了嗎？！你真是摔壞腦子了？！二十個蛋！本錢就得三四毛！再加上醬油茶葉…這…這得投進去多少錢??！萬一賣不掉！咱…咱拿啥賠？！拿啥買糧？！你這是要把這個家往死里作啊！”

她激動得渾身發(fā)抖，一把抓住李鐵柱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他肉里，眼淚洶涌而出：“不行！絕對不行！俺不答應(yīng)！一天煮七八個，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能賺幾分是幾分，俺晚上還能睡著覺！二十個…你這是要俺的命??！”

“娘！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賺幾分，啥時候能還清債？啥時候能讓您天天吃上藥？啥時候能讓小丫吃飽飯？”

李鐵柱反手抓住母親冰涼顫抖的手，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語氣急切而堅定，“您看看小丫！面黃肌瘦的！您聽聽您自己，晚上咳得都睡不安穩(wěn)！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仞I死嗎？”

他指著墻角那只空了大半的糧食缸：“咱那點糧食還能吃幾天？等吃完了，咋辦？再去求爺爺告奶奶借？誰還借給咱這超支戶？”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剖開血淋淋的現(xiàn)實。李母被問得啞口無言，只有眼淚不停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