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所的人走了,攤位里還殘留著一種緊繃后的虛脫感。王亞茹扶著柜臺,手指微微發(fā)顫,方才強裝的鎮(zhèn)定此刻才敢稍稍卸下。
李鐵柱默默地將攤在柜臺上的票據一張張收攏,重新疊放整齊,放回那個掉漆的餅干盒里。他的動作很慢,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珍視。
“沒事了,亞茹。”他蓋上盒蓋,聲音有些沙啞,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實。
王亞茹抬起頭,看著他,眼圈還有點紅,卻努力扯出一個笑容:“嗯,沒事了?!?/p>
她的目光落在那面墻上嶄新的營業(yè)執(zhí)照上,橘黃的煤油燈光下,那紅印章格外醒目。“多虧了……它。還有這些票?!?/p>
李鐵柱也看向那張執(zhí)照,胸腔里涌動著復雜的情緒。不僅僅是慶幸,更是一種“名正言順”帶來的強大底氣。這東西,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關鍵時刻,卻能抵千軍萬馬。
“也虧得你心細,啥票都留著?!彼聪蛲鮼喨?,由衷地說。這習慣,是他提醒的,但日復一日堅持整理、保存,是王亞茹的功勞。
就在這時,攤位外傳來一陣壓抑的騷動和刻意抬高的議論聲。
是孫姐!她大概是見工商所的人沒把李鐵柱怎么樣,心有不甘,又開始了她的表演。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飄進“麗人服飾”里面。
“哼,查過了又怎樣?沒查出問題,不代表就沒問題!那南方來的東西,誰說得清?”
“就是,有些人啊,就是有關系,上面有人!”
“咱們老實做生意,可比不了人家會鉆營!”
陰陽怪氣,指桑罵槐。
若是以前,李鐵柱早就一股火沖上頭,要么出去理論,要么自己生悶氣。但這一次,他聽著外面那嗡嗡的噪音,心里卻異常平靜。
他甚至笑了笑,對王亞茹說:“聽見沒?她急了?!?/p>
王亞茹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平靜的反應。
李鐵柱走到門口,沒有出去,只是倚在門框上,目光平靜地看向孫姐的方向。孫姐正對著幾個假裝看貨的人說得唾沫橫飛,接觸到李鐵柱的目光,聲音下意識地低了下去,眼神有些躲閃。
李鐵柱什么都沒說,只是那么看著,嘴角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近乎憐憫的弧度??戳藥酌腌?,他像是覺得無趣,轉身又回了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