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耗不起,更惹不起。
渾身的力量像是被抽空了,他死死咬著后槽牙,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幾乎掐出血來。最終,他極其艱難地、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俺交…劉爺…俺交…”
聲音干澀,帶著無法掩飾的屈辱和顫抖。
刀疤劉臉上露出滿意的、殘忍的笑容,仿佛很享受這種掌控他人命運的感覺。他伸出那只粗糙骯臟的手,攤開在李鐵柱面前,手指不耐煩地勾了勾。
李鐵柱顫抖著手,伸進(jìn)貼身口袋里,摸索出那個裝著他所有希望和血汗錢的小布袋。他極其緩慢地、極其不舍地從里面數(shù)出五張皺巴巴的一分錢紙幣——那需要賣出一個蛋的利潤!
每數(shù)出一張,他的心就抽搐一下。
最終,他將那五張輕飄飄卻又重如千鈞的紙幣,放在了刀疤劉那骯臟的手掌上。
刀疤劉看都沒看,隨手將錢揉成一團(tuán),塞進(jìn)旁邊歪帽跟班的上衣口袋里,仿佛那只是幾張廢紙。
“這就對了嘛!早這么懂事不就行了?”他拍了拍李鐵柱的肩膀,力道大得讓李鐵柱踉蹌了一下,語氣帶著施舍般的嘲諷,“行了,踏踏實實賣你的吧!記著,以后每天來了,第一件事就是來給老子交錢!聽見沒?”
說完,他不再多看李鐵柱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只可以隨意踩死的螞蟻,帶著兩個跟班,晃悠著走向下一個倒霉的攤主。
李鐵柱僵在原地,臉色蒼白,渾身冰冷。他看著刀疤劉幾人離去的背影,又低頭看看地上沾滿泥土的籃子和手里瞬間縮水不少的錢袋,一股混合著恐懼、憤怒、屈辱和巨大無助的復(fù)雜情緒,像毒蛇一樣噬咬著他的心臟。
五分錢…
母親多少聲嘆息…
小丫多少渴望的眼神…
就這樣,輕飄飄地,被奪走了。
黑市…這就是黑市。機(jī)遇的背后,是赤裸裸的弱肉強(qiáng)食和敲骨吸髓的盤剝。
他緩緩蹲下身,默默地?fù)炱鸹@子,拍掉上面的泥土,將蓋布重新蓋好。
他沒有時間憤怒,沒有資格委屈。
他必須盡快把剩下的蛋賣出去,把被搶走的損失賺回來!
否則,今天這趟,就可能白忙活,甚至虧本!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混雜著各種污濁氣息的空氣,將所有的情緒死死壓回心底,只剩下一個冰冷的念頭——
賣蛋!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