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血染階,暗流蘊淵
每一次共鳴,背后那五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似乎都傳來一絲難以言喻的奇異感覺。并非愈合的麻癢,而是傷口深處某種無形無質(zhì)的東西,在共鳴中被悄然淬煉凝聚強(qiáng)化。那是殘留的空間隔絕之力!是【咫尺】神通發(fā)動時,強(qiáng)行扭曲空間所留下的法則碎片!它們?nèi)缤罴?xì)微的種子,深植于他的血肉與神魂之中。
劇痛依舊,但沈煉心中卻燃起了一簇微弱的火苗——希望!這源自自身意志源于極端心境磨礪得來的力量,才是他真正的道!無需靈根,無需外求!
他睜開眼,眼神深處閃過一絲磐石般的堅毅。他打開陶罐,用手指捻起一撮粗糙刺鼻的止血藥散,咬緊牙關(guān),反手艱難地一點點涂抹在背部翻卷的傷口上。藥粉接觸皮肉,帶來一陣強(qiáng)烈的刺痛,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針在扎。他卻一聲不吭,額頭的青筋微微跳動,汗水順著鬢角滾滾而下。
凡人之軀,血肉之痛,是磨刀石!
就在沈煉默默以意志對抗傷痛,暗中淬煉那絲殘留力量的同時。
墻角,李青玄的目光終于從那張巨大的獸皮圖卷上移開,渾濁的眼中布滿了深深的疑惑和一絲凝重。
圖卷上,用復(fù)雜的線條和古老的符號,勾勒著青云山脈及其周邊數(shù)百里的地脈走向靈氣節(jié)點以及妖獸分布的大致區(qū)域。其中一條粗壯的赤紅色主脈,如巨龍蜿蜒,貫穿整個青云山脈,正是宗門靈氣的根基所在——青云地脈。
此刻,李青玄的手指正點在地圖上沈家村附近的區(qū)域。那里,代表著靈脈和地氣流動的線條,出現(xiàn)了一片詭異的細(xì)密的黑色扭曲斑點!如同健康的血管上滋生的霉斑!更讓他心驚的是,在記錄妖獸分布的標(biāo)注旁,沈家村附近原本只是零星標(biāo)記著無害的低階草食性妖獸符號的地方,被他用朱砂匆匆勾勒出了一頭猙獰的狼形妖獸圖樣,旁邊還標(biāo)注了一行潦草的小字:“癸未年七月初九,沈家村遭襲,鐵背妖狼(異變)”。
“地脈隱晦淤塞,妖氣暴戾侵染……”李青玄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自語,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他小心翼翼地收好這張珍貴的古地圖,目光再次投向角落里那堆不起眼的雜物。
那是一個用油布包裹沾著新鮮泥土的羅盤狀法器。羅盤材質(zhì)非金非玉,呈暗啞的青銅色,表面布滿了玄奧而古老的刻度符文,中心鑲嵌著一枚微微震顫的黑色晶石。這正是他從沈家村附近那片被妖血浸透的林地里找到的。當(dāng)時這羅盤被半埋在土石中,其中心那枚玄陰石正散發(fā)著極其微弱卻異常混亂的磁力波動,指向地底深處!
“玄陰探脈盤……專測地脈陰煞淤積……”李青玄摩挲著羅盤冰冷的邊緣,感受著玄陰石那紊亂異常的震顫。這種程度的紊亂,絕非普通的地氣不暢能解釋的!更像是有某種強(qiáng)大的充滿了暴戾與混亂氣息的力量,在更深的地底沖撞侵蝕著穩(wěn)固的地脈!
他渾濁的眼眸深處,掠過一道銳利如電的精光,那是常年沉浸在故紙堆和異聞秘錄中磨礪出的洞察力。沈家村慘禍,那頭異常兇暴狂化的鐵背妖狼,絕非偶然!他猛地灌了一大口劣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仿佛要用這刺激壓下心頭的不安。
“墜龍淵……”他口中無聲地吐出三個字,目光下意識地移向藥堂窗外的西北方向。越過重重殿宇樓閣的飛檐斗拱,目光盡頭是那片即使在白天也顯得陰云低垂煞氣隱隱的山脈輪廓。
傳說那里是上古真龍隕落之地,深不見底,罡風(fēng)肆虐,龍煞蝕骨,是宗門弟子聞之色變的險地禁地。宗門典籍中語焉不詳?shù)靥岬竭^,墜龍淵深處,似乎鎮(zhèn)壓著某種極其古老且不祥的東西……
難道……沈家村的異變,與那深淵之下的東西有關(guān)?是封印松動的征兆?還是……
李青玄的心沉了下去。若真如此,這平靜了數(shù)百年的青云山,恐怕要迎來一場席卷所有人的風(fēng)暴了!他又看了一眼趴在竹榻上,正艱難地給自己涂抹著劣質(zhì)藥散沉默得像塊石頭的少年。
這小子身上那詭異的空間波動殘留(他修為不高,但常年研究古籍秘聞,感知異常敏銳),還有他能在那種絕境下活下來的事實……
李青玄渾濁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他并非善心泛濫之人,但沈煉身上那不合常理的“變數(shù)”,以及他此刻表現(xiàn)出的遠(yuǎn)超常人的隱忍和心性,讓李青玄隱隱覺得,這個被視為廢物的凡人少年,或許在這場可能到來的風(fēng)暴中,會成為一個意想不到的……關(guān)鍵點?
他需要再觀察,也需要更多的線索。墜龍淵……這個名字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他的心頭。
數(shù)日后,云淡風(fēng)輕。
外門雜役居所位于青云宗山門最外圍,一片低矮簡陋的石屋群??諝庵袕浡暮刮赌嗤廖逗筒窕馃煔?。與遠(yuǎn)處靈氣氤氳仙鶴翔集的瓊樓玉宇相比,這里充滿了凡俗的煙火與塵埃。
沈煉的傷勢在藥散和自身那奇特意志淬煉之下,恢復(fù)的速度遠(yuǎn)超常人預(yù)料。深可見骨的傷口表面已結(jié)了一層暗紅色的痂,雖然動作稍大依舊會撕裂般疼痛,但基本的行走打掃已無大礙。他換上了一身新的粗布短褂,依舊是最低等的灰褐色,站在居所旁空地邊緣一棵虬結(jié)的老槐樹下。
清晨的陽光穿過稀疏的枝葉,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閉著眼,呼吸平穩(wěn)悠長,心神完全沉入體內(nèi)那片混沌的道冢。
守護(hù)烙印的微芒在識海中靜靜燃燒,比數(shù)日前清晰凝實了少許。沈煉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背部的傷口深處。那里,殘留著五縷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奇異“絲線”。它們是【咫尺】神通發(fā)動時,強(qiáng)行扭曲空間所留下的法則碎片,無形無質(zhì),卻又真實存在地烙印在他的血肉與神魂之中。
沈煉嘗試著用意念去觸碰去感知那五縷空間碎片。每一次意念的集中,都如同用最細(xì)的銀針去撥動一根無形的琴弦,需要耗費巨大的精神力量,并且伴隨著傷口深處傳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這種痛苦,遠(yuǎn)勝于藥粉涂抹時的皮肉之痛,直指神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