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第4章 無聲的守望（第1頁）

期中考試的成績單在周三下午貼了出來，灰底黑字的打印紙占據(jù)了布告欄最顯眼的位置。夏梔站在涌動的人群外圍，目光平靜地在名單中段搜尋著。第九十八名，這個數(shù)字像一枚再熟悉不過的烙印，刻在她平凡的高中生涯里。不前不后，不好不壞，正如她在這個校園里的存在——永遠安靜地待在中間地帶，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陸硯雪又是年級前五！

聽說他物理競賽要保送了？真厲害啊

身旁兩個女生的議論聲不高不低地傳來，讓她下意識地望向了光榮榜的最頂端。那個名字像一顆遙遠的恒星，永遠懸掛在她觸不可及的高度，散發(fā)著恒定而溫暖的光芒。她記得上周在圖書館，他給她講解一道數(shù)學題時專注的側臉，陽光正好落在他微蹙的眉心上。

放學鈴聲響起，她收拾書包的動作總是比別人慢半拍。等她走出七班教室時，走廊上已經擠記了急著回家的學生。在樓梯拐角，她看見了他。陸硯雪正和幾個二班的通學站在走廊盡頭，似乎是在討論一道題目。他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某種軌跡，夕陽透過窗戶給他的白襯衫鑲了道柔和的金邊，連比劃題目的手勢都顯得格外好看。

夏梔。他看見了她，自然地打了個招呼，眼神里帶著熟悉的笑意。

她輕輕點頭，想要像往常一樣快步離開，卻被他叫住了。

你的作文，他從書包側袋里拿出上次全省作文競賽的合集，書頁自然地翻到她那篇《回聲》，我看了很多遍。

她愣在原地，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書包帶子，心跳突然快得不像話。

特別是寫小鎮(zhèn)晨霧那段，他的聲音在嘈雜的走廊里顯得格外清晰，眼睛在夕陽余暉下閃著光，霧氣像是時間的褶皺，把過去和現(xiàn)在疊在一起，這個比喻真的很妙。

她的臉頰微微發(fā)燙。那是她某個失眠的清晨，站在陽臺上看著逐漸消散的晨霧時，偶然得來的靈感。她沒想到，連她自已都快忘記的句子，他卻記得這么清楚。

隨便寫的。她習慣性地低下頭，盯著自已干凈的帆布鞋鞋尖。

不是隨便。他的聲音很認真，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能寫出這樣句子的人，內心一定很豐富。

那天晚上，她坐在書桌前，在日記本上反復描摹這句話。筆尖在紙上停頓了很久，才終于落下清晰的字跡：

12月5日

晴

他說我的內心很豐富。

這是第一次有人這么說。

媽媽總是說我想得太多，可他說這是豐富。

這個詞像一顆種子，在我心里悄悄發(fā)了芽。

周五的圖書館總是格外安靜。她特意選了靠窗的老位置，那里有最好的光線，還能看見窗外那棵老樟樹。陽光透過百葉窗，在桌面投下斑駁的光影，像跳躍的音符。她正在讀《活著》，為福貴的命運揪心時，對面的椅子被輕輕拉開。

這本書需要配點糖。陸硯雪把一盒薄荷糖推到她面前，透明的糖紙在陽光下閃著細碎的光，他眼里帶著熟悉的笑意。

他們就這樣安靜地各自看書，偶爾抬頭時目光相遇，又很快錯開，像兩只謹慎的鹿。這種默契讓她想起最近在讀的史鐵生，他在《病隙碎筆》里寫到遙遠的相似性——兩個獨立的個l，在各自的軌道上運行，卻能在某個時刻感受到彼此的頻率，這或許就是最美好的相遇。

閉館音樂響起時，他們默契地通時開始收拾書包。走出圖書館，夜色已經濃得化不開，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起，在初冬的夜色中暈開溫暖的光圈。他們并肩走在熟悉的林蔭道上，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要分科了。她輕聲說，聲音輕得幾乎要融進夜色里。

嗯。他踢開腳邊的一顆小石子，石子滾落的聲音在夜里格外清晰，你會選文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