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陳淑兒顯然不信,“你的養(yǎng)娘不是已經(jīng)故去多年了嗎?”月芽反駁:“難道一個人去世了,她的所有親戚血緣都會隨之一刀斬斷嗎?”“你!”陳淑兒幾時這樣被人當面頂過,氣得小姐脾氣要發(fā)作了,驀地想起有一俊美男子在眼前,又急忙壓下怒火,瞪一眼月芽,再抬眸時又換了一副溫柔淑女的面孔。
“我觀郎君氣度不凡,可曾參加科舉,或已考取功名?”月芽還在驚訝這人兩幅面孔切換如此自如,比那戲臺子上會耍變臉的還要伶俐,頭頂傳來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似還帶著一絲笑意:“勞小姐下問,不過是一介白身。
”陳淑兒迫不及待道:“郎君如此品貌,只做個市井小民是可惜了,家學中時常聘請先生來授課,除我大哥二哥正備考外,我父親陳知縣也十分愛惜人才,時常邀家貧無以維系的青年們到家學中讀書,只想著能為朝廷多培養(yǎng)些人才,郎君若有意,不如我向父親舉薦你也來此上學?”她本是官家小姐,如此直白地邀請一個陌生男子到家中本是十分出格的舉動,但她從未如此對一人心動,便是什么禮教規(guī)訓都忘了,只想著留住他。
再者,她也不信,有這般從天而降的好處落到男人身上
,他能拒絕?陳淑兒自信地揚起脖子,等待著男人受寵若驚地答應。
“小姐好意,我本不該推辭”男人謙遜溫和地笑著,似乎是要答應了。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落在身前只到他xiong口的一個毛茸茸的發(fā)頂,緩緩道:“只是,月芽的母親去世前,曾讓我多多照顧表妹,如今她年歲尚小,身邊又無依無靠,我怎能棄她而去自奔前程?如此,只能辜負小姐美意了。
”他在笑,可再抬眸掃過陳淑兒時,那笑卻是沒有感情的,仿佛只是敷衍的客氣,與看著月芽時的滿眼愛護是截然不同的。
“你”陳淑兒哪肯放手,還要挽留。
可男人拍了拍月芽的肩,全然無視旁人,“回家吧,你騎馬上,我牽著你走。
”月芽反應慢了半拍,她心里本不痛快,這人對著陳淑兒說話的語氣未免太過溫柔,對著她總是兇巴巴的教訓,而且他撒謊怎么跟吃飯一樣簡單,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的卻沒一句真話。
“嗯?不會騎嗎?”蕭巳瞧她呆呆的模樣,不自覺地露出一個寵溺的微笑,眼角邊折出淡淡的細紋,像往心湖中投下的一顆小石子,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叫月芽覺得今夜風月都格外纏綿動人。
“我、我不會”她一時半晌的又被他蠱惑住,忘了在意他對陳淑兒的態(tài)度。
“沒關系。
”他又笑,伸出一條長腿,屈膝,兩臂虛攬住她的腰,說:“踩住哥哥的腿上去坐好,絕不會叫你摔下來的。
”月芽心道這人真是想當哥哥想上癮了,入戲得比她還快。
她將一只腳試探地踩到他大腿上,還沒想好該用哪個部位發(fā)力才能爬到比她人還高的馬身上,下一瞬,身體騰空,他臂力驚人,直接就舉著她翻過去了,月芽一把抓住馬鞍,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刈谏项^。
馬兒尚未習慣新主人的體重,甩了甩頭,踏了踏步,蕭巳牽住韁繩一勒緊,它就乖乖地挺直身軀,跟隨他的步伐,慢慢走遠。
兩人一馬,沒有一個注意到后頭陳淑兒氣昏了頭。
“這!這都什么人?”她的侍女連忙給她打扇子消氣,“小姐別氣壞了身子,這人也真是不識好歹,知縣家的千金小姐屈尊降貴請到府中讀書,是多少人做夢都夢不到的好事,他竟還只想著他那個上不得臺面的村姑表妹?”陳淑兒聽得火大,一把奪過侍女的扇子,劈頭就往她砸去,“你是在笑話我連個村婦都比不上嗎?”那侍女被打中了側臉,一下就腫起來了,卻不敢哭,只“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饒:“小姐贖罪,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多嘴!”侍女“啪啪”扇了自己兩個耳光,卻消不掉陳淑兒心里的怒火。
-日落西山,鄉(xiāng)道上悠悠傳來輕快的馬蹄聲。
蕭巳第五次感覺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回頭望去,卻又只看到月芽高傲揚起的下巴尖。
他也不問,只低頭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逗得那只狐貍自己沉不住氣了,先來問他笑什么。
他嘆了口氣,故作遺憾的模樣搖了搖頭。
月芽心口澀澀的,賭氣道:“若是舍不得知縣小姐,你就現(xiàn)在回去好了,反正什么亡母遺名都只是你編的瞎話罷了,我月芽一個人生活了十幾年,沒了你照樣自在,你大可不必為此委屈自己……馬也還給你!”她要翻身下馬,蕭巳連忙穩(wěn)住,生怕她摔了,眉眼間的笑意不加掩飾,開懷地笑出了聲。
月芽小嘴一癟,眼看真要傷心了。
他心想這狐貍真不經(jīng)逗,急道:“真是犯傻,我若是貪戀那點榮華富貴,早不在此處了,陪著你,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