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芽做菜同研制香膏秘藥一樣很有自己的心得,且做起來十分投入。
此刻她熱火朝天地開著爐,直至這道新研制的豆腐抱蛋大火收汁,呈現(xiàn)出一整個醬汁濃郁、鮮香滑嫩的賣相后,才滿意地裝盤上菜。
她左手一盤鮮炒時蔬,右手兩碗噴香白米飯,轉(zhuǎn)身,阿巳身高腿長地倚在門框邊,悄無聲息地,不知道盯著她看了多久。
月芽心里毛毛的,面上卻不肯露怯,她挺直了腰桿,將自己手上的東西挪騰到他手上,眼神閃了閃,嘟噥道:“走路沒聲音啊,怪嚇人的,快去端菜,這家不養(yǎng)光吃不做的閑人哈!”男人眉梢輕挑,忽然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聽話地將飯菜往院子里端。
天氣好的時候,他們會在院子里的一套藤桌椅上用飯,既涼快也方便收拾。
月芽看見他拐了出去,忙到水缸前照了照自己。
尾巴耳朵都藏得好好的,發(fā)飾衣衫也穿戴整齊,是個好好的人樣。
她輕輕呼了口氣。
其實并不確定在山上現(xiàn)出原形逃跑時阿巳到底有沒有看見,當(dāng)時情況那么危急,她也是沒有別的辦法了,總不能兩個人都站在那等著被抓吧。
不過看他面色如常,應(yīng)該是沒有看見什么。
月芽扶了扶發(fā)髻上的木頭簪子,拿了雙副筷子出去。
“回來的路上還順利吧?沒有叫那些人發(fā)現(xiàn)?”她一邊殷勤地給他舀一勺豆腐抱蛋,一邊笑瞇瞇地看似關(guān)心他,實則是在試探他的態(tài)度。
麗質(zhì)天成,她生了一對狐貍眼,不笑時,眼角嫵媚上挑,自帶風(fēng)情,笑時俏皮微瞇,似她的名字一般,是彎彎的月芽。
蕭巳忽然就什么都不想問了。
她獨居十幾年,天生地養(yǎng),機敏伶俐,真習(xí)得一些奇異法術(shù)有何稀奇的?再荒謬點,她即便不是人,是什么山靈精怪幻化成型的,又有何懼怕?她心思單純,從不害人,對他更是百般體貼,小意溫柔,這樣的女子,他有什么理由懷疑她?蕭巳闊然一笑:“我沒事。
”月芽把心落回肚子里,她倒是還有一事要愁,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飯,道:“阿巳,今天山上的事情,我想報官。
”她想起聽到那三人的對話,仍不愿相信。
“他們怎能為了錢財視人命如草芥?平日里親切和藹的村長,會帶著村民們一起辛勤勞作的村長,背地里竟與貪官污吏同流合污?我絕不能讓他們再繼續(xù)使壞,最后毀了碧水河和村子!”村民們?nèi)绾尾唤邮芩纳硎酪埠?,誤會她的品性也罷,這里她生活了十幾年終歸是有感情,這里也是醫(yī)女娘親的家,是保護她不再被狐族同類欺負驅(qū)逐的避風(fēng)港灣。
再者,即便不為了自己,月芽也沒有辦法做到放任幾條村子、上萬名百姓的性命不管。
但這件事情不容易辦,更有可能會危及自身,月芽不知道阿巳是否會支持她的決定。
他不語,月芽便更沒有信心,低著頭,眉心糾結(jié)在一起,很是艱難抉擇了一番。
“你若是不想同我一起,可以先去鎮(zhèn)上租間房子住,等事物完了,你再回來,以免連累到你。
”在關(guān)乎人命的大事面前,兒女私情都可以先放一放,和夫君貼貼抱抱什么的,今后有的是時間,可村長與知縣勾結(jié)破環(huán)山林水草的事情卻容不得耽擱,月芽拎得清。
“你打算怎么做?”月芽想了想:“我去州府縣衙敲登聞鼓、遞狀紙、攔轎喊冤……總之,我能做到,我都會去試!”她看戲文里告發(fā)負心駙馬的秦香蓮、扳倒受賄官吏的宋士杰就是這樣干的。
“你可知道,以民告官是屬以下犯上,無論所告是否屬實,告狀者依律都須先受臀杖三十,官府方能受理。
”月芽捏住筷子的指尖微微泛白。
她以前也湊過熱鬧,看官老爺審案,拒不受訓(xùn)的犯人通常都會先被打兩下板子殺殺威,那打人的長板足有一根房梁柱那么寬,又長又沉,別說三十下,許多人受五下就要求饒喊冤,受十下褲子上就能暈出鮮紅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