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仿佛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色彩,變得黑白分明。那一刻,尹梅英終于揭穿了鐘碩與鐘頎隱瞞雙胞胎身份的謊言,她感覺自己就像被他們當作笑話的可憐角色,在他們設(shè)下的游戲里掙扎,看她面對這對雙生兄弟的捉弄,會露出怎樣狼狽的模樣。
回想過去的一切,許多蛛絲馬跡早已浮現(xiàn)。難怪她總覺得鐘頎性格飄忽不定,有時熱情如火,有時卻冷漠如霜。原來,那些沉靜而拘謹?shù)臅r刻,并不是鐘頎的本色,而是鐘碩在偽裝。她這才明白,自己自以為與鐘頎共度的許多回憶,包括那場讓她心跳不已的接吻戲,其實都是和鐘碩完成的。
她甚至已經(jīng)可以分辨出兩兄弟的不同――每一次令她心動、讓她情緒起伏的那個人,都是鐘碩。這個殘酷的事實如鋒利刀刃割裂了她的自尊,也帶來了某種釋然。原來,她并不是個輕浮的女孩,不是那種左右搖擺、對兩個男人同時動心的人。她的喜歡,從始至終,只屬于一個人。
然而,想通了這一切,卻無法緩解心中的痛楚。她越發(fā)覺得難過,不是因為被騙,而是因為這個男人自始至終都在欺騙她。那些甜蜜的畫面只要一浮現(xiàn)在腦海,眼淚便忍不住滑落,仿佛記憶也在流瀉。
她曾無數(shù)次痛恨自己竟犯花癡似同時對兩個男人動心??伤趺匆矝]料到,那兩個看似不同的男子,竟然是雙胞胎。這本不是可恥的事情,他們卻偏偏選擇了隱瞞。如果說不是為了取樂,她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她開始拒接他們打來的電話,手機屏幕一次次亮起又歸于沉寂,像是那些她無從回應(yīng)的情緒,被壓在心底無聲地嘶喊。
四位好友對這件事看法不一。汪蘊兒與邱菊閑曾在情感中歷經(jīng)波折,傾向于原諒鐘碩;而夏蘭欣與冷竹君則堅決不能容忍這樣的欺騙。
而尹梅英,則始終無法做出決定。她封閉了自己,拒絕與任何人接觸,唯有昔日青梅竹馬的鄭寅仁,依舊守候在她身旁,如同一座不動如山的燈塔,在她內(nèi)心最深處點燃一絲溫柔的光亮。
兩周前,通過尹父與鄭父之間的商務(wù)往來,鄭寅仁重新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里。那個曾經(jīng)只在記憶里模糊存在的小男孩,如今已是一表人才。雖年紀尚輕,卻早已在父親的事業(yè)中磨礪鋒芒,談吐從容,氣質(zhì)沉穩(wěn),頗得尹父欣賞。于是,尹志祥提議幾人一同共進晚餐。
尹梅英沒有拒絕。那日與鄭寅仁的會面曾被鐘碩突然打斷,她對這件事一直耿耿于懷,因此決定答應(yīng)這次邀約。沒想到,再次見面后,兩人聊得十分投契,舊日的回憶仿佛春風吹綠了沉寂的心田,那些純粹、無憂的童年時光,輕易就撫平了她心頭的傷痕,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鄭寅仁比她小一歲,卻體貼溫柔得令人動容。他沒念高中,卻已靠家教與自學修完大學的經(jīng)濟課程。對他而言,學歷不過是門檻,真正重要的是能力――這是父親從商多年教給他的第一課。
尹梅英曾問他,是否會懷念和同齡人一同上學的青春時光。他笑著搖頭說:“我爸給我取名叫‘寅仁’,就是希望我在起跑線上就‘贏人’?!?/p>
那一刻,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在鄭寅仁那張還未褪盡稚氣的面孔下,藏著一個內(nèi)里充實、志向明確的少年。
這晚,他開著國產(chǎn)轎車來接她吃飯――低調(diào)、不炫耀,不因家境富裕而揮霍張揚。這樣的個性讓尹梅英感到自在,這段時間她已經(jīng)厭倦了眾人投來的目光。
“小英姐姐,你最近胃口不好。不過我找到一家新開的館子,菜做得很地道,你一定會喜歡?!彼贿呴_車,一邊回頭對她笑著說。
“吃什么都行?!彼貞?yīng),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
“不行?!彼Z氣認真,“你最近瘦了好多,我得想辦法讓你恢復食欲。就算是跑遍全國,也要找出你愛吃的東西。”
她本想再推辭,卻被他伸出的溫熱大手輕輕覆蓋住指尖。
“聽我的,好不好?要不然我爸和尹伯父都會責怪我沒照顧好你?!彼难凵裾J真而堅毅,鷹隼般銳利的眸子中燃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光芒。
他的關(guān)心像春水緩緩滋潤她干涸的心田。她低垂著眼,怕自己接受太多,卻無法等價回饋。
“想聽點音樂嗎?”他輕聲問道,“我平常只聽古典音樂,車里沒放流行歌?!?/p>
“你聽古典?”她輕輕一笑,帶著幾分訝異。
“真的?!彼尊哪橆a泛起微紅,“不然我們聽廣播吧。”
他打開收音機,頻道還未選定,便傳來一把熟悉的男聲,低啞動人,伴著吉他彈奏,清唱著一首《電臺情歌》。
是鐘碩的聲音。
他的音樂演出,從來都是鐘碩親自上陣。那熟悉的音色仿佛化作一把鈍刀,一點點割裂她的心臟。她本想躲避,卻終究無法抗拒那份熟悉的痛。
鄭寅仁注意到她神色微變,疑惑地問:“這是上次在餐廳里把你帶走的那個男歌手?是鐘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