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哭訴,也沒有辯解,而是呈上了一份由崔司香連夜繪制的《香料流轉圖譜》。
圖譜以時間為軸,詳盡羅列了自“御膳獻珍宴”以來,所有香品從制作、入庫、申領到分發(fā)至各宮的完整路徑。
其中,安姑姑那次可疑的調包記錄,柳淑妃宮中遠超常例的香品申領頻次,以及明霞夫人三次以“補供”為名私自遞送香料入宮的違規(guī)痕跡,都被用朱筆清晰地標注出來,一目了然。
直到此刻,虞嫵華才紅了眼眶,淚水簌簌落下:“臣妾雖癡傻,也知道凡事要講證據(jù),不能冤枉了好人……可這圖譜上的樁樁件件都透著蹊蹺。倘若那香真的有毒,臣妾萬死不足惜,但害的……害的可是陛下的龍體啊!”
她哭得情真意切,柔弱無助,仿佛只是一個無意中卷入陰謀,卻一心只為君王安危的癡心人。
群臣看著那份數(shù)據(jù)詳實、邏輯嚴謹?shù)膱D譜,盡皆默然。
唯有崔司香上前一步,沉聲附議:“陛下,此圖譜所有數(shù)據(jù)均由內造坊原始記錄匯集而成,絕無虛假。為徹查到底,臣懇請成立‘香案稽查組’,由貴嬪娘娘監(jiān)審,內造坊全力協(xié)辦,務必將宮中所有疏漏一網打盡?!?/p>
蕭玦的目光在虞嫵華梨花帶雨的臉上停留了許久,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探究、懷疑、依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迷戀交織翻涌。
最終,他緩緩點頭,吐出一個字:“準?!?/p>
夜色再次籠罩皇城。
冷香閣的角落里,安姑姑蜷縮著身體,瑟瑟發(fā)抖。
那封她寫給宮外家人、準備投案自首以求庇護的密信,只剩下被撕碎的殘頁,被她死死攥在手心。
她知道,自己被柳淑妃和明霞夫人當成了隨時可以犧牲的棄子。
就在她準備孤注一擲,冒死出宮告發(fā)一切時,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來人竟是白芷。
她沒有厲聲質問,只是默默地送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肉湯,和一方折疊整齊的無字絹帕。
安姑姑顫抖著手接過,在燈下展開絹帕,背面,一行以特殊藥水寫成的水印字跡,遇熱后清晰地浮現(xiàn)出來:“說出你知道的,孩子明日便可回家?!?/p>
那碗肉湯的香氣猛地鉆入鼻腔,卻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安姑姑瞬間崩潰,嚎啕大哭,最終伏倒在地,沖著帳門的方向拼命叩首。
而寢帳之外,夜風卷起落葉,送來一絲極淡的、清冽的幽香。
那是崔司香新制的“定神香”。
無人知曉,這一批香的配方已被悄然更改,變成了雙層芯的結構——外層依舊是安神助眠的良藥,內核卻藏錄了微量的、能悄然增強記憶與夢境真實感的引子。
這一切,只為讓那個身披霞紅斗篷的雪原之夢,在帝王的腦海里,變得更深、更真、更難以剝離。
安姑姑伏在地上,良久沒有動彈,仿佛一尊絕望的石像。
那碗早已涼透的肉湯還放在手邊,曾經誘人的香氣在冷香閣的霉味中淡去,只余下一絲若有似無的腥甜。
她攥著那方濕透的絹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夜還很長,長得足夠她將前半生的忠誠與后半生的活路,放在天平的兩端,一遍又一遍地稱量。
風從門縫里灌進來,帶著一絲極淡的、陌生的香氣,鉆入她的鼻腔。
那不是宮中任何一種已知的香品,卻像是某種預兆,冰冷而清晰地告訴她,這個夜晚,注定有人無眠,也注定有些事,將在天亮之前,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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