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邊哼著的曲調(diào)荒腔走板,卻是虞家軍中傳唱百年的《破陣謠》:“鐵蹄踏雪碎,孤鼓喚魂歸……”每一聲都藏在風(fēng)雨間隙里,細聽竟與檐鈴共振,嗡鳴不止。
門扉輕響,白芷掀簾而入,發(fā)梢滴水,在青磚上洇開一圈暗痕。
“主子,云婕妤到了,說是染了風(fēng)寒,特來討一碗安神湯?!?/p>
虞嫵華眼也不抬,只將手中蜜人輕輕擱在案角,又拈起一顆新丸,柔聲道:“請進來吧,這雨夜里還能記得我,真是姐姐有心?!?/p>
不多時,云婕妤裹著素色披風(fēng)步入,面色蒼白,眉間似有憂思。
她目光掃過那盞正冒著熱氣的茶,遲疑片刻,還是坐了下來。
“昨夜風(fēng)雨交加,我竟做了個怪夢?!彼Z氣輕緩,卻字字斟酌,“燈火如血,烽煙蔽野,北疆……像是又要打起來了?!?/p>
虞嫵華終于抬眼,眸光清澈如初生嬰孩,帶著幾分懵懂笑意:“姐姐也看到了?我也夢到了呢。”她捧起茶盞遞去,聲音軟糯,“娘說,紫袍人偷了鼓,撤兵令沒人聽見……十萬將士困死沙場,好可怕呀?!?/p>
云婕妤接過茶,指尖觸到杯壁溫潤,目光卻倏然凝住——茶水清淺,杯底釉彩卻赫然烙著半枚蝴蝶紋記,羽翼殘缺,卻與軍中秘傳信物隱隱相合。
她心頭劇跳,幾乎握不住那盞。
可虞嫵華已轉(zhuǎn)開頭去,繼續(xù)捏著手中的蜜人,一邊哼唱,一邊笑嘻嘻地說:“姐姐喝吧,這是我親手泡的,加了沉蕊香,最能安神?!?/p>
那一瞬,云婕妤忽然明白:這不是示好,是試探。
一個“癡傻美人”不會無故提及母親、戰(zhàn)鼓、紫袍;更不會用一只茶盞,送出一道生死密語。
她強作鎮(zhèn)定,輕啜一口茶,喉間苦澀漫開,不知是藥味,還是命運壓來的腥甜。
“多謝妹妹照拂。”她放下茶盞,起身告辭,腳步虛浮如踩云端。
走出西閣那一刻,雨勢更急,她回頭看了一眼——窗紙上,虞嫵華的身影靜靜坐著,像一幅不動聲色的畫,而那檐鈴,在風(fēng)雨中輕輕顫動,發(fā)出幾不可聞的一聲“?!薄?/p>
與此同時,內(nèi)造坊深處,黑影掠墻而過,袖中利刃寒光一閃,直撲存放《燈髓錄》摹本的銅匣。
然而推門瞬間,卻發(fā)現(xiàn)門戶緊鎖,門環(huán)上貼著封條,朱印赫然是崔司香親筆:“燈油測試,三日禁啟”。
刺客怒極,轉(zhuǎn)身欲退,足下一滑,竟踩中埋于青石縫隙間的細銅線。
剎那間,西閣檐下鈴鐺輕響,音波穿雨破霧,竟順著特殊編排的鈴舌結(jié)構(gòu),化作一段斷續(xù)卻有序的節(jié)奏——三短一長,正是虞家舊部傳遞“敵近”的警訊。
勤政殿耳房內(nèi),蕭玦猛然睜眼。
他本就未曾入睡,斜倚榻上翻閱那份厚厚的言行錄,指腹一遍遍摩挲過“鼓聲沒了”四字,如同撫摸一道陳年舊傷。
此刻鈴音入耳,他眸色驟深,猛地坐起。
“去查。”他低聲下令,嗓音如刀刮過寒鐵,“是誰教她這等手段?又是誰,讓她知道朕會在今夜派人去查內(nèi)造坊?”
老內(nèi)侍跪伏在地,冷汗涔涔:“陛下……當真要派兩隊暗衛(wèi)守她睡榻?一個瘋女人……”
“她不是瘋。”蕭玦冷笑,披衣起身,立于窗前望向風(fēng)雨中的昭陽殿西閣,“她是怕朕不信她演的戲。可她不知道——朕最感興趣的,從來不是她有多癡,而是她裝得有多真。”
風(fēng)再起時,一道驚雷劈落,照亮西閣檐角那只鎏金鈴鐺——其內(nèi)壁極細微處,刻著一行小字,唯有虞家人識得:
“鼓未絕,魂不散。”
而池塘淤泥之下,某件被歲月掩埋之物,正悄然露出一角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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