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怕嗎?
不,不是怕。
是某種更深的東西在體內(nèi)蘇醒——那種嗜血的快意,每一次布局得逞,每一步仇敵落入陷阱,都會讓她心頭涌起一陣近乎迷醉的戰(zhàn)栗。
這具身體,正在學(xué)會享受殺戮。
乾清宮中,燈火未熄。
蕭玦立于案前,手中供詞翻至最后一頁,指節(jié)因用力泛白。
柳廷鈞親筆所書,字字泣血,卻仍遮不住背后滔天陰謀。
他正欲擲卷,謝霜刃自殿外疾步入內(nèi),甲胄未解,跪地稟報:“啟稟陛下,義莊截獲密信一封,確系柳家老仆所攜,藏于棺木夾層。信中提及三年前冬,柳侍郎曾以邊防虛實換北使贈玉佩一枚,佩上有族徽?!?/p>
話音落下,殿內(nèi)死寂。
蕭玦緩緩抬起腰間佩玉,玉質(zhì)溫潤,雕工精細(xì),正面雙鶴銜芝,背面隱現(xiàn)一族紋——與信中所述,分毫不差。
他冷笑一聲,將玉重重拍在案上:“原來朕身邊最信任的謀臣之一,早就在替敵國通風(fēng)報信?!?/p>
他盯著案上那疊虞家舊檔,忽問:“昭陽殿可有異動?”
謝霜刃低頭:“美人整日對鏡抄經(jīng),似在懺悔?!?/p>
“懺悔?”蕭玦嗤笑,眸光驟冷,“她若真悔,就不會讓趙通事今日當(dāng)庭指證時,恰好提起那枚玉佩?!彼獠街链扒?,夜風(fēng)撲面,吹不散心頭疑云,“她算準(zhǔn)了朕會查證,也算準(zhǔn)了柳家藏不住物證。這局,從她燒經(jīng)那夜就開始布了?!?/p>
他停頓片刻,低聲幾不可聞:“她不是瘋,她是比誰都清醒……可為何,昨夜她看朕的眼神,竟像在看一個將死之人?”
昭陽殿內(nèi),更漏滴答。
虞嫵華斜倚榻上,手中佛經(jīng)攤開,頁角焦黃。
她望著燭火,忽然覺得胸口一陣滯悶,像是有東西在血脈里爬行。
門外傳來腳步聲,熟悉而謹(jǐn)慎。
是周仲安。
她斂息靜氣,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
來了。
棋子入局,只待子時鐘響。
當(dāng)夜,周仲安果然親送加藥湯劑至昭陽殿。
虞嫵華飲罷,忽然輕咳兩聲,袖中滑落半片焦黃紙角——正是昨日焚經(jīng)殘頁。
她眼神渙散。
三更鼓響,殘月如鉤,懸在義莊上空,像一只窺視人間罪孽的冷眼。
虞嫵華伏在案前,呼吸平穩(wěn)綿長,仿佛已沉入深夢。
燭火搖曳,映得她眉梢微顫,一縷青絲垂落頰邊,遮住半張臉龐。
可那指尖,卻在袖中輕輕蜷縮了一下——極細(xì)微的動作,如同獵手在陷阱閉合前最后一次調(diào)整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