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學
群學是什么?放到葉韜來自的那個時代,那些有些人文科學底子的人或許會嗤之以鼻地說:那不就是社會學、群體心理學、管理心理學、人力資源管理等等方面的一些基礎的知識綜合起來嗎?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在葉韜現(xiàn)在所處的這個時代,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尚且沒有完全分家,最熱衷于格物致知弄出許多莫名其妙的說法的反而是那些所謂的當世大儒,專精于自然科學的人很少。在人文科學領域,文史哲更加是混雜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哪里有后世那種唯恐學科劃分不夠細致研究不夠深入的盛況呢?
當葉韜侃侃而談什么是群體,群體有些什么類型的時候,大家就開始挺直了背脊認真傾聽了。當葉韜說到群體內(nèi)個人的地位和作用,說到個人如何影響群體和影響群體中的其他個體,如何調(diào)整群體的目標與個體的目標使其一致或者不一致,一些人已經(jīng)敏銳地發(fā)現(xiàn),這就是在教他們怎么當好下屬,當好上司,教他們怎么去領導各種各樣的士兵或者其他方面的屬下呢。
在軍中,資深的人在碰上和自己親近的人或許會傳授一些這方面應該怎么做的說法,卻并不總是能說明白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有時候,有些方法對于有些人為什么會有作用而對于另外一些人為什么會沒作用,也很讓人費解。可聽了葉韜所說的這些結(jié)合實例的理論,大家都有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不管是籠絡人心,激勵屬下,樹立權威,或者是挑撥離間。打擊分化,都有著那么多的說法,都有著如此條分縷析的理論。尤其是那些當了幾年軍官,有了初步的管理和被管理地經(jīng)驗的中級軍官,更是感觸尤深。一旦將所知的方法和所知的理論結(jié)合起來,毋庸置疑,很多腦筋靈活的人的管理水平瞬間就能提升一個等級。
而更重要的則是,葉韜在講述這些內(nèi)容的時候。固然是強調(diào)了群體相對于個體是容易被影響和誤導地這一點,卻絕對沒有貶低基層士兵的意思,而是將軍官和士兵平等地當作了群體中的不同個體,當作了在群體中互相影響的同等來對待。
葉韜講述的東西雖然對于很多人來說深奧了些,卻絕對不難懂。在講座的一個多時辰里,他甚至安排了好幾個小游戲,以互動的形式來讓大家現(xiàn)場體驗了群體中是如何相互影響的。還設計了很多具體地情景——往往是群體和個體利益矛盾的兩難情景——來提問一些人。葉韜甚至還隨時改變一些情景中的條件,再問一遍。然后再改一些,再問一遍,直到被提問的人冷汗涔涔而下,開始質(zhì)疑自己是不是有資格為麾下的兄弟們地生命負責。
葉韜并不覺得進行這樣的講座很難。他做的大部分準備是回憶,和尋找符合這個時代的具體案例。他很得意地看到在他宣布講座結(jié)束地時候。在場所有人回味無窮,獲益良多的表情,他心里暗道:媽的,原來連續(xù)兩年每年飛到北京去參加貴的嚇死人的一個月的脫產(chǎn)培訓。聽那些牛逼無比的人講高級管理學課程可不是白花時間。
“云受教了?!弊屓~韜沒有想到的是,在講座結(jié)束之后,已經(jīng)擢升成為禁軍指揮副使地池云在后臺攔住了他,向他深深一躬。
“怎么了?”葉韜還有些奇怪。
“今日公子所說的東西,放到軍中則是統(tǒng)兵的要領,放到官場上則是當官的竅決。公子能這般無私地說給大家聽,實在是……”
“池兄,這沒什么大不了的?!比~韜擺擺手道:“熟讀兵書未必能成將軍。背出百萬經(jīng)典不見得就是大儒,將帳目爛熟于xiong卻虧了老本的商人更是比比皆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池兄以為然否?”
池云想了一想,點了點頭,說:“今日所耳聞目睹,我回去之后就會筆錄下來,上呈陛下御覽。葉公子你的這些說法,實在是能夠發(fā)揮大作用的?!?/p>
看到池云有些遲疑。葉韜問:“池兄還有什么話。盡管說吧。”
池云問道:“看公子今天所說地,有些似乎言猶未盡。淺嘗則止,是時間不夠么?”
葉韜點了點頭,說:“要將這些事情全都說完,不要說一個時辰,十個時辰恐怕還是少說了?!?/p>
池云連忙問:“那么……以后這樣地講座還有么?”
“你們還愿意聽么?”
“那是自然!”池云連忙說。
“十天后吧,準備例子實在是太麻煩了。”葉韜點頭道。原先聽講座的人現(xiàn)在能給人開講座,還是這種規(guī)格極高地講座,葉韜雖然不會沾沾自喜,但的確是備受鼓勵的。
沒等池云趁著自己的記憶還新鮮的時候徹夜整理的筆記呈上去,當天晚上,葉韜進行的這次“群學”講座就震動了整個丹陽,整個東平的高層。
“唉,”在已經(jīng)對葉家,尤其是葉韜極為忌憚的高府,在聽了一個和高家關系相當不錯的聽了講座的在火麒軍中擔任督導官的退役軍官的說明之后,高振沉默了好久。而到得最后,也唯有長嘆一句:“葉氏工坊或許的確是厚積薄發(fā)才能夠有今天,但葉韜此子一出,難道整個東平的青年才俊都要成為他的陪襯了嗎?”
在官場里混跡了相當長的時間,高振比起一般人更容易體會到葉韜的這個所謂的“群學”的意義??上攵诘弥巳~韜今天所說的內(nèi)容,一向吹毛求疵的諫官和御史一定會群起而攻之。雖然“群學”里沒有一個字提到權謀,但其中卻處處是權謀。那幫頭腦里始終少根筋的諫官和御史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葉韜當作了他們的敵人。因為葉韜,因為和葉韜相關的事情,陳廷芳被趕出了議政殿。他們不敢把敢于站出來的昭華公主殿下怎么樣,卻會將矛頭始終盯著葉韜,會想方設法尋找大義名分讓葉韜下獄。……但他們永遠無法成功。
很難想象。一個在小小年紀就能夠?qū)⑦@么多的領導藝術,上下級和同僚之間地關系整理成學說的人會不懂得在官場里,在商場里,在這個紛繁蕪雜的世界里區(qū)別朋友和敵人,然后找到自己的立足點。高振更不相信,能夠說出來的學說就是葉韜腦子里的智慧的全部。而高振,則開始嚴肅地考慮重新界定自己高家和葉氏的關系?;蛟S會讓兒子高卓很不高興,但現(xiàn)在地高振已經(jīng)開始感覺到。想要對付葉家,必然不會很容易,必然會付出極大的代價。
當魯?shù)に较吕锾嵝蚜巳~韜,他說的這些內(nèi)容已經(jīng)有些……超?!蛘哒f是會觸動有些人的神經(jīng)而對他不利的時候。葉韜明白了,在這個表面上處處標榜禮義廉恥中正平和的時代,他說的這些內(nèi)容會引起多達的震動。地確,在軍中,在商場上。在官場上,這些都是極為有用的知識。但是,不是現(xiàn)在能擺上臺面的知識。
可是,說也說了,還能怎么樣?雖然這可能意味著又要靠著公主和其他人的庇護挺過一陣攻擊??赡怯衷趺礃??葉韜已經(jīng)有些不以為然了。他想著的是,怎么把下一次地講座說得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