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卿氣哼哼的站到了汪祁昌身后,一言不發(fā)的看著汪老頭診脈,心里滿是怨氣,自己的徒弟受欺負(fù)了也不說幫忙,真不夠意思!
等到看完最后一個病人,已經(jīng)是中午了,汪祁昌摸著胡子考校了下錦卿,讓她回憶了第一個病人到最后一個病人的脈象、癥狀以及對應(yīng)的方子,錦卿都準(zhǔn)確無誤的答了出來。
汪祁昌頗為滿意,他已經(jīng)七十歲了,一輩子見過不少人,號稱是“神童”的也見過不少,錦卿這樣的資質(zhì)算不上是腦袋聰明,離過目不忘還差的遠(yuǎn)。
可錦卿有個優(yōu)點,就是專注認(rèn)真,在她做事的時候總是很用心,旁騖雜念,對用藥方面也很有天分,這就注定了勤能補(bǔ)拙。
當(dāng)初汪祁昌愿意收錦卿為徒,固然是看中了她那無師自通的新奇治療手法,同時也敏銳的注意到了這女孩子身上的特點,好好培養(yǎng),絕對是個好苗子。
學(xué)醫(yī)枯燥嚴(yán)謹(jǐn),需要耐心,只憑聰明,難成大業(yè)。汪祁昌捻著胡須,微微笑著看著錦卿,素凈的小臉上猶自還帶著忿忿然的神色,怕是還在跟那丁小子生氣。
“喲,還在生氣啊?”汪祁昌笑瞇瞇的說道。
錦卿哼了一聲,揚頭道:“欺人太甚!一個男孩子說話這么下流,簡直是無恥!”末了,錦卿覺得罵的還不夠解氣,又加了句:“可憎!”
汪祁昌瞧錦卿那氣的幾乎要冒煙的樣子,嘿嘿笑了起來,從懷里摸出了一枚銅錢。
“錦卿啊,這做人呢,就跟這銅錢一般道理,要外圓內(nèi)方才行?!蓖羝畈f著,從椅子上彎腰,把銅錢立直,順手滾了出去,銅錢骨碌碌的滾了好遠(yuǎn),直到撞到了墻才停了下來。
錦卿看著奇怪,見師父一臉正色,也不敢多問,只是眼神透露著疑惑。
“這銅錢外表是圓的,所以才能向前走的遠(yuǎn),若跟內(nèi)里一樣是方的,可就寸步難行了。你瞧師父脾氣沖,可該忍讓的時候還是要忍讓的,做人啊,要能屈能伸才行?!蓖羝畈龂@道。
錦卿大為感慨,她原以為汪祁昌除了會醫(yī)術(shù)就只會打馬吊了,沒想到還有這番人生感悟,見地頗深??!
“師父,我懂了,多謝您的教導(dǎo)?!卞\卿拱手行了個禮,恭恭敬敬的說道。
汪祁昌頗為受用錦卿恭敬的態(tài)度,一高興,索性多說了兩句,“就算是丁臨河,抓了這么多年的藥,對于藥材分辨上,也是比你強(qiáng)的。熬過藥后的藥渣,端到他面前看一看聞一聞,他就知道原來熬的是什么藥,這點上,你還差的遠(yuǎn)啊!”汪祁昌說道。
“可,可他說話實在難聽……”錦卿嘟囔道,鞋底來回磨著地面,心里滿是不爽快。
“丫頭啊,你很有靈性,治病的法子也很新奇,可你沒有完整的學(xué)過醫(yī),就像一座高樓沒了地基,就算知道些治病的法子,終究入不了殿堂也長久不了?!?/p>
“是,師父說的是?!卞\卿有些赧然。
“現(xiàn)在丁臨河處處擠兌你,那是因為你還不如他,他不服氣你。若是你比他厲害的多,他哪里還敢擠兌你???還不得處處小心巴結(jié)著你?
你看店里坐堂的兩個大夫,哪個放出去都是好手,可見了老夫還不是恭恭敬敬的,那就是因為老夫比他們強(qiáng),能在老夫手下做事,他們也覺得光榮?!蓖羝畈f道。
錦卿心里很是感動,她兩世為人,不是不懂得這個道理,只是自己到底性子硬,脾氣又急又倔,臨到氣頭上便失去了理智,如今汪祁昌算是點醒了她。
“師父,您放心,我以后不會再跟丁臨河起意氣之爭了?!卞\卿認(rèn)認(rèn)真真的保證道。
汪祁昌摸著胡子看著錦卿,點著頭笑的一臉慈祥,錦卿看著就有些鼻酸,她得多有運氣,才能遇到這么好的師父。
就在錦卿感動這當(dāng)口,東邊棺材鋪子遠(yuǎn)遠(yuǎn)傳出了一聲吼,“汪老鬼,你到底還來不來?就等你了,三缺一!”
汪祁昌慌忙跳起來就往外跑,嘴里還叫道:“壞事了,只顧跟你說話忘了正事了!”又朝東邊嚷道:“來來來,一定要等我??!”
等跑到門口,汪祁昌又轉(zhuǎn)身腆著笑臉對錦卿說道:“乖徒弟,記得給為師送飯??!”說完,還不忘撿起先前丟到地上的銅板,揣進(jìn)懷里,頭也不回的往東邊跑去,急得好似屁股著火了一般。
錦卿木著臉看著師父跑走了,無力的撫額,剛才幻覺了吧?那個高大又慈愛的師父形象一定是自己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