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走到沈佳儀跟前,她還因為沖力跌坐在地上,一副錯愕倉皇的模樣,原本粉嫩的唇瓣都失了血色。
黑狼伸出舌頭,沾著人血的長舌舔過她的臉頰,那股鐵銹的腥味撲面而來。
那些血腥的屠戮畫面,堆積變形的尸體,滾落的人頭……還有她親手殺死的六個人,都讓沈佳儀覺得崩潰又荒誕。
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又是忍不住,攥著泥土砂石大吐特吐起來。
黑狼大抵知道她看不得死物,于是只安靜地擋在她跟前,隔絕了那些血污與殘肢。
灰狼得了它的命令原地進食,而土著們見野狼沒有殺意,紛紛提防著后退撤離,這孤寂的百年叢林再度恢復(fù)安寧,沈佳儀脫力地癱倒在地上,緩緩蜷起了身子,脆弱得好似一個小嬰兒。
黑狼蹭過她的脖子,發(fā)現(xiàn)上面全是冷汗。
它知道她手上從不沾血,卻愿意為了救自己槍殺人類,看似柔弱,也有幾分勇氣。
黑狼抬起前爪,將她安穩(wěn)地護在了懷里。
沈佳儀也好似終于找到情緒的宣泄口,淚意格外洶涌,哭得毫無形象。
“嗚哇我殺人了!好可怕,可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們,他們先……”
后面的變成了字句斷聯(lián)的哭泣,眼淚匯成小溪,蹭在它胸前的那撮十字白毛上。
血污都沒能把那撮白十字污染半分,如今卻被她的淚水蹭的濕濕嗒嗒。
灰狼是很瞧不起沈佳儀的,這個人族不僅宰兔子都要狼王幫忙,如今打個架還要哭哭啼啼,真好給他們狼族丟臉。
也不知狼王究竟看上了她哪里。
回去的路,是黑狼馱著她走的,兩米多長的大黑狼,它站直了身子,她的腳尖便夠不到地面。
沈佳儀收走了地上殘余的槍支,這種火繩槍還太初級,引火太慢,改良成扳機引火的結(jié)構(gòu)會好很多。
不過她更擔心一點。
與世隔絕的種群有自己的細菌部落,航海探索與殖民地的掠奪時常伴隨土著的瘟疫。
當年麥哲倫航海到達美洲,雖然不曾深入內(nèi)地,只在沿海與酋長做交涉,但下一波殖民者探索到美洲內(nèi)部時,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城市,人傳人,病毒早從沿海擴散到了內(nèi)陸,死傷不得記載。
而沈佳儀身上攜帶的是幾百年后的病菌,簡直就相當于一個超級病原體。
悶悶不樂地縮在壁爐前,沈佳儀垂著眼簾,顧自難過著。
黑狼湊到她跟前,嘴里叼了根叫叫草。
之前沈佳儀經(jīng)常吹這種叫叫草逗它玩,綠色的卷曲狀葉子,有點像玩具舌頭,吹一口氣,就能抻得老長。
她以為黑狼又想聽她吹叫叫草,可她現(xiàn)在沒心情,剛想拒絕,便見它闔上嘴巴,兩側(cè)尖長的獠牙也跟著乖順,fufu地吹響了,綠色的草舌頭叭得一下戳到她鼻尖,漂亮的貓瞳一瞬間睜大了。
黑狼瞧見她終于有所反應(yīng),于是又閉氣連連吹響好幾下,綠色的長舌頭縮了又抻直,模樣怪滑稽。
逗得沈佳儀眼圈一紅,終于笑出來時,又忍不住吧嗒掉眼淚。
小狼能有什么壞心思呢,它只是想讓她開心。
小狼的愛總是很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