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定在周六。
我爸和我,在同一天下葬。
一個在城東公墓,一個在城西。
我媽說這樣不好,一家人該在一起。
蔣俞沉默了很久說:
“分開吧,讓爸……離明珠遠(yuǎn)點(diǎn)?!?/p>
讓我爸離我遠(yuǎn)點(diǎn),離這個拖垮了他的女兒遠(yuǎn)點(diǎn)。
葬禮前一晚,蔣俞來了醫(yī)院。
太平間在負(fù)一樓,冷氣開得很足,他推門進(jìn)來時帶進(jìn)一股寒氣。
他走到停尸床邊,看著我。
我臉上蓋著白布,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掀開了。
“給你帶了東西?!彼麖谋嘲锬贸鲆粋€鞋盒,粉色的,有些舊了。
是我出事前,我爸給我買的最后一雙舞鞋。
粉色緞面,鞋頭已經(jīng)微微泛黃,但依然能看出很精致。
蔣俞的聲音在空曠的太平間里回響:
“爸一直收著,用塑料袋包了好幾層。媽整理遺物時發(fā)現(xiàn)的?!?/p>
他拿起一只鞋,手指輕輕摩挲鞋面:
“這雙鞋很貴,爸?jǐn)€了三個月私房錢?!?/p>
“買回來那天,你高興得在客廳轉(zhuǎn)了好幾圈,非要穿上給他跳一段?!?/p>
他把鞋子放在我手邊。
我的手僵硬地?cái)傊?,手指微微蜷曲,像某種無言的拒絕。
他繼續(xù)說,聲音很輕:
“其實(shí)我知道,從出事那天起,這雙鞋就沒意義了。”
“但爸一直留著,媽也一直留著,我也……”
他哽住了。
“我一直想著,也許有一天你還能穿上它?!彼麚u搖頭,苦笑:
“明天你下葬,這雙鞋我給你帶上?!?/p>
“到了那邊,如果能走能跳……”
他說不下去了,用手捂住臉,肩膀劇烈抖動。
壓抑的哭聲在冰冷停尸房響起。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下手,眼睛腫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