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行舟想,希望不要有那樣的時候,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做成某事、必須要依賴或求助別人的時候,還是越少越好吧。
余自玫一天天衰弱下去,那么多“靈丹妙藥”,都沒能讓她有半分好轉(zhuǎn)。
看著日漸減少的藥瓶,成徽涌起一個念頭——要不把屋子賣了吧,市面上還有不少長生藥,他還有一些房產(chǎn)地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倘若這些藥瓶里裝的全是失望,那他還可以傾家蕩產(chǎn),再去買一些希望。
成徽沒把這些焦灼擺在臉上,可余自玫跟他成婚十年,又怎會看不出他的情緒?余自玫不清楚外頭的事,她根本不知道黑市上關(guān)于長生藥的買賣,但她敏銳地察覺到,成徽給她吃的藥絕不止是治風疾的藥,每日服過藥后,她的癥狀和感受都不一樣,有些日子她感到身體輕盈了,有些日子她感到手腳有灼燙的疼痛,有些日子她感受不到自己,不痛也不癢,甚至在吞咽食物時都沒有感覺,她懷疑自己已經(jīng)半死。
這些感受她都不會告訴成徽,因為她已經(jīng)放棄希望了,她不想讓成徽因為徒勞無功而難過,她希望自己離開的時候,成徽能如釋重負,而不是悔恨交加。
可是她不說,成徽就不知道嗎?
余自玫忍耐著痛苦,額角的細汗、緊皺的眉心、失神的眼睛、緊咬的牙關(guān)、扭曲的面容……成徽通通看得到,但余自玫不想說,他就不會強迫她坦陳痛苦。
正如成徽也有事情瞞著余自玫,余自玫不會知道,成家正走在敲髓灑膏的路上。
成徽慶幸的是他們沒有孩子。
等余自玫走了,他就跟她到陰曹地府去,不需要再理會身后之人了。
至于長輩……老人有老人的智慧和過法,他沒法讓所有人都滿意,只能自私地決定自己的去向。
這日,成家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成徽去到正廳時,被兩人的容貌炫了目,心神一激,恍惚以為天神下凡,是要來救他的妻子了。
成徽問:“不知二位來找我,所為何事?”
這人手上拿著最后一顆長生藥,寧歸柏默默看著他,滋味難明。
跟陸行舟在天眼中見到的人比起來,眼前的成徽年邁了許多,衰老總是會纏上遭逢巨變之人。
陸行舟將不忍壓下去,告訴自己這是天意,這是命運,這是他也無法抽身的怒濤。
他和成徽是一樣的。
陸行舟說:“我想買下你手上所有的長生藥。
”
成徽斷然拒絕:“我絕不會賣,二位請回吧。
”
陸行舟早有預(yù)料:“我知道你要長生藥做什么,是為了救你的妻子。
不過,你可知長生藥的用途是什么?長生藥能使人恢復青春,延年益壽,但它沒法讓重病之人恢復健康,你想用長生藥救妻子,不對癥下藥,無異于癡人說夢。
更何況,你現(xiàn)在擁有的長生藥里,還未必有一顆是真的,不如將長生藥都賣給我,再用錢想想別的能救你妻子的法子,說不定還能有一線生機。
”
成徽被陸行舟說得一陣恍惚,但理智仍存:“如果我手上的長生藥全是假的,你又何必花錢買下它們?”
“我到處買長生藥,賭的是概率。
”陸行舟說,“我清楚長生藥的用途,我貪生,想多活幾十年,如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