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剛要認真回答,然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鬼點子,立刻又一臉神秘兮兮地說:“叁選一,選錯了就罰你給我摘一朵這里最漂亮的玫瑰來?!?/p>
她站了起來,先是學著戲劇謝幕時的演員們,朝伊奧夸張地鞠了個躬。
“可能性一:我是近期加入皇家劇團的天才小演員,既能演喜劇里的小丑,也能念悲劇里的獨白?!?/p>
然后,她又把兩只手微微攏起來,假裝那是動物的利爪,嘴里發(fā)出了“嗷”的一聲。
“可能性二:我曾是一只流浪在荒原的豹子,因為好奇人類的生活,所以向神明請求要以小孩的形態(tài)生活在你們的世界里,然后,大概……五年后吧!那時候我就要變回一只豹子了!”
最后,她收起了那些夸張的動作,像是根本不想讓他聽見一樣,快速又小聲地說:“可能性叁:我是斯卡王國的公主?!?/p>
伊奧坐起來,心中有些無語,覺得她不但被寵得有些缺乏常識,還聽了太多亂七八糟的故事,“最后一個?”
他看著她耷拉下去的腦袋,心想:好傻。
“那個……我反悔了,我選可能性一?!彼目谡f道,說完,自己覺得自己更傻。
但娜娜立刻又高興了起來,她慢悠悠地搖了搖頭,有些得意地宣布道:“很遺憾,這位未來的高級法師大人,你選錯了!不要忘記我前面說的懲罰噢!”
伊奧無奈地站起來,走到玫瑰叢邊,四處打量起來。現(xiàn)在是初夏時分,已經(jīng)不是玫瑰開得最漂亮的季節(jié)了,但還是有一些很好看的,尤其是長在外部或頂端、枝葉能充分吸收到陽光的那些。
他雖然年紀不大,但個頭已經(jīng)長到很高,可以夠到最上面的那些花。他沉吟了一會,為她折下一朵開得正好的白玫瑰。伊奧一直很喜歡白玫瑰,雖然它們看起來要比其它顏色的玫瑰寡淡,但他知道,它們其實并不是純粹的白色,有像奶油、或象牙、或雪花一樣的種種帶著些許微妙不同的白,而他選擇的這朵,擁有可以被稱之為象牙一樣的白,花心處則從青綠色慢慢過渡到一絲粉色,是畫家在表現(xiàn)少女臉頰時常常會借用的底色,看起來簡單又朝氣蓬勃,這讓他想到了她。
“這朵怎么樣?”
“謝謝!”她高興地把花卡在自己的藍寶石胸針上,然后突然又有些憂愁起來,“可惜花會死?!?/p>
伊奧不喜歡看見她這樣憂郁,他想了想,承諾道:“等我以后做了高級法師,就想辦法培育出不會死的花,那這一切就不是問題了?!?/p>
“咦,你愿意為我去研究這個嗎?”
這個問題讓伊奧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我沒有說是為了你吧!”
她又摸了摸那朵白玫瑰,臉上笑瞇瞇的,顯然根本沒把他的反駁聽進耳朵里。
伊奧的午休時間很快就結(jié)束了,娜娜有些依依不舍地和他道別,而他雖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心里其實也不愿分開。
好在走之前,他們雙雙約定,明天還要在花神庭院里最大的一棵樹下等待彼此,后天也要,大后天也要。
――――――
說是等待彼此,但實際上娜娜每次都會遲到,不過伊奧也漸漸開始覺得無所謂,他會干脆直接帶著書過來,邊看邊等,只要她最后真的能出現(xiàn)就行。
而她確實也一定都會真的出現(xiàn),并且每次出現(xiàn)的時候,都帶著過量的食物,還要逼著他至少都嘗一口,伊奧莫名覺得,她有點像在……喂豬。
一開始,他們只是約好每天都在同一時間野餐;后來,他開始半被迫地看娜娜分飾多角地表演她看過的各種戲劇,他是她唯一的觀眾;再后來,隨著兩人越來越熟,他們的活動也變得更加豐富起來。孩童們的世界總是很純粹,因為對世界不曾有先入為主的概念,因此只要是一個游戲、一個懸念、一個轉(zhuǎn)角,就足以構(gòu)成一場無垠的冒險。
他們開始慢慢探索花神庭院外的世界,王宮對他們來說是那么的大,大到好像一生都探索不完似的。
第一次見到利維,也是他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那棟位于王宮隅角的陳舊房子。那一天,娜娜想出了一個捉迷藏游戲,規(guī)則是躲藏的一方的腳腕上必須綁著一個小鐵罐,這樣動起來時,就很容易會發(fā)出聲響來,因此也逼迫那人一定要想辦法不讓鐵罐發(fā)出聲音來。娜娜每次都能想出很滑稽的方法,但又會因為忍不住自己的笑聲而暴露,然后被伊奧一下抓到。
兩個人輪流抓對方或被對方抓,玩得不亦樂乎,也不自覺地越跑越遠。不知什么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個看起來十分陰沉單調(diào)的房子,這里以前是王宮園丁的住所,但現(xiàn)在顯然已經(jīng)不是了,門口雜草叢生,幾乎要完全覆蓋住通往門口的青石板路,不知多久沒有人照料過,而樹木垂下的枝葉也遮擋住了一大半的窗戶,上頭隱隱透出一些亮光。
此刻,房內(nèi)正傳出各種桌椅碰撞的聲音,還有令人不安的女人的喊罵聲,偶爾夾雜著一個男孩的隱忍哀嚎。
娜娜緊張地捏住了伊奧的衣服,而他則反握住她的手,對她做了個“別怕”的口型,即使他自己心里也有些恐懼。
但兩個孩子都默契地決定不轉(zhuǎn)身離去,他們受到那個年齡特有的天真的英雄氣概的鼓舞,認為絕對不能拋下任何待拯救的人。這時候,他們尚且不知道自保的意思,尚且沒有學著要去消除對受害者的同情。
他們把鐵罐放到一邊,一同躡手躡腳地靠近窗戶,趴在窗臺上偷偷朝里看去,那是一個令人難忘的場景――至少,伊奧沒有再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