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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紀的黃昏下（八）吃他的肉，喝他的血，（第1頁）

嘈雜的議會廳內(nèi)，盡是一片尖厲而混亂的爭吵聲。被稱為“堡壘慘案”的事件發(fā)生后，前線又不斷傳來斯卡軍隊潰敗的消息，致使民心產(chǎn)生了極大的動搖，在過去的幾天內(nèi)，這幾乎是所有斯卡人茶余飯后的聊天話題。但比起那些血腥獵奇的描述，更讓人不安的是關(guān)于蘇塞人擁有某種可怕的秘密兵器的傳言，圍繞著這件事，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許多夸張的說法和猜想。

貴族們同樣惶惶不安，但哪怕他們的身份與這個王國的命運緊密相連，黨爭仍是他們不可去除的天性，于是就如何應(yīng)對此事，議會再次分為兩大派，一派主張放低姿態(tài)求和，另一派主張血戰(zhàn)到底，兩派各有各的理由，互不相讓。

安蒂公爵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奈娜，走上前低聲說：“陛下，請您做出指示。”

這與其說是建議，不如說是催促甚至是警告。

奈娜仍在心中反復(fù)權(quán)衡著不同方法的利弊，但她其實已經(jīng)意識到，沒有完美的出路。

“有個辦法，但我不喜歡，而你們會更不喜歡。”

她拍了拍手，全場隨即安靜了下來，人人都看向她的方向，在那一瞬間，奈娜同時感受到了打量與某種被小心隱藏起來的輕蔑，她毫不懷疑，當(dāng)她無法掌控這個國家的大局、無法維護貴族們的利益時，他們會立刻將對王權(quán)神話的虛偽敬重扔到地上踩爛，然后，將她交換給下一個強者，就像利維曾被他們交換給她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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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飾華麗的皇家馬車中，奈娜和利維沉默地坐在彼此對面，兩人都神情漠然，像是被強行拉來與不認識也不感興趣的人同乘一般，但實際上，這種一起擠在一個封閉空間內(nèi)的狎昵使奈娜感到不自在。隨著車廂微微微微搖晃，他們的身體也跟著一起顛簸，偶然露出她花蕾造型的蓬裙下扎著緞帶的皮靴，而他手上和腳上的鐐銬在嘩啦作響。

奈娜想到自己上次和他坐在一輛馬車中，還是幾年前他們一起離開阿斯特勒行宮，那次，他同樣全程盯著窗外，一言不發(fā)。

如今的奈娜想到這些事，已經(jīng)不會像從前一樣痛。即使午夜夢回時，她仍然會為自己的少女時代和已經(jīng)逝去的人感到難過，但她對利維本身已經(jīng)不再抱有那種濃烈得化不開的憎恨情緒，更多是一種再也不想相見的厭煩感。如今，她只期待著奔向全新的未來，不想被仇恨定義一生，不想成為第二個他。

但眼前的人，總是陰魂不散。

“你不停看我，是因為我臉上有東西？”他突然問她，卻并沒有轉(zhuǎn)過頭來，好像外面有什么他從未見過的美妙風(fēng)景一般。

奈娜一噎，立刻別開頭道：“沒有，我只是在想，居然讓你找到機會繼續(xù)茍活下去，也不知道是你太幸運，還是世界本就沒有公平可言?！?/p>

利維笑了笑，顯然不認同其中任何一個判定。

“我的噩夢還要繼續(xù)而已?！彼粠Ц星榈卣f。

奈娜打量著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覺得自己有必要再警告他一次：“別忘記，對你的豁免是有附加條件的，如果你打其它的主意，我完全有辦法讓你死得很慘。”

她不是一個出爾反爾的人，除非他主動給她這么做的理由。

她同意動用豁免權(quán)來交換有關(guān)蘇塞人的軍事情報，但也要求利維供出所有曾經(jīng)或仍然效忠于他的人的名單，并且只有等戰(zhàn)爭徹底結(jié)束后，她才會簽署敕令。對于這場交易，神圣議會最開始時當(dāng)然不贊許，安蒂公爵也明顯感到不悅，但大約是因為和她一樣，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所以最后只能勉強同意。

而利維聽到奈娜的威脅，只是移開了視線，沒有再說什么。他提出那樣的條件，內(nèi)心其實隱隱希望她能激動而堅決地反對，但她變了很多，現(xiàn)在一副根本無所謂他死活的樣子。讓他死得很慘？如果她對他的感情真的有這樣深刻就好了，他巴不得她來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那才是，愛仍然存在的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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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維說法師部的介入對一切至關(guān)重要，因此要求在他揭露蘇塞人的“秘密”時，必須讓伊奧也在場。

自從回到王都之后，奈娜還沒有當(dāng)面見過伊奧，只通過傳信的方式和他進行了一些簡單的溝通。他的身體狀況仍舊很不好，幾乎連房門都不再出了，而她政務(wù)繁忙，也沒特意抽空去法師部探望他，畢竟兩人只是在政治上的合作伙伴，僅此而已。

她第一次到伊奧住的房間，發(fā)現(xiàn)這里和她想像中完全不同，沒有他本人平日里穿著打扮上的那股浮夸勁頭。雖然從古樸結(jié)實的胡桃木書架到精美的濕壁畫，無不顯示出首席法師的住所應(yīng)有的規(guī)格，但四處沒有任何裝飾品，像是旅館里的房間，缺乏明顯的個性，仿佛住在其中的人隨時都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