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地的另一側(cè)有一座軍營模樣的建筑,斯卡式的半圓形屋頂和雅弗所風(fēng)格的裝飾紋路結(jié)合起來,形成一種不倫不類的觀感。奈娜常常能看到一些手持兵器、騎著馬匹從那里進進出出的人。據(jù)路德所說,這群駐扎在此地的人最初是由斯卡來的逃兵和越獄的囚犯所組成的,隨著他們的勢力逐漸龐大,一些雅弗所本地的人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奈娜本沒有任何意愿招惹這群人。
直到路德無論如何都沒有回來的那一晚。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壓在心上的鉛塊也愈發(fā)沉重。
好在今夜萬里無云,借著還算明亮的月色,她沿著低地的邊緣走了好幾圈,卻仍然沒有看到少年的身影,只遇到了不知為何在深夜趕路的一家斯卡難民。擦肩而過時,對方用異樣而警惕的眼神看著她。
風(fēng)吹來,奈娜縮起來打了個顫。她摸了摸身上單薄的布料,其下便是少女嬌嫩的皮膚——對于原先身為公主的她來說,這種沒有里襯的裙子是不可想像的,甚至能稱得上是可恥的。
奈娜有些迷茫地站在原地,眺望向不遠處那棟丑陋的建筑,夜風(fēng)隱約帶來了不間斷的人聲,遙遠卻沸騰。孤寂的感覺像潮水般涌來,她從未一個人獨處過這么久,即使淪落到這種境地之后,也一直有路德陪伴著她,因此現(xiàn)在才感到了一種來到世界盡頭般的蒼涼感。
腦海中浮現(xiàn)出那個瘦骨嶙峋的身影,她深吸了口氣,朝舊軍營的方向走了過去。
愈接近那里,空氣中便愈有一股狂熱的氛圍,其中摻雜著麥酒、煙草、火焰和排泄物的味道。奈娜小心翼翼地靠在一處有所損壞的墻壁后頭,隔著墻上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縫朝里偷窺。
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座營地比她以為的要大許多,在主建筑后面還有一排又一排的帳篷,而此刻,里面似乎正在發(fā)生著什么,一大群人正圍成一圈,亢奮地吼叫著,宛如籠中野獸。從他們不同尋常的黑色頭發(fā)以及陌生的語言來判斷,這些是雅弗所人。
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劃破了一切雜音,緊隨而來的是更瘋狂的喊叫,幾乎分不清是喝彩還是怒吼,而其間竟然還意外夾雜著一些斯卡語——“殺了他!”、“垃圾!”、“再來!”……
奈娜心跳如擂,以她的見聞,尚且不足以推斷出里面在發(fā)生著什么,但她也清楚這必然是十分危險的地方。她對自己的決定感到了一絲猶豫,緊接而來的是對這份怯弱的羞愧。
但無論如何,她都失去了反悔的機會,因為僅僅只是片刻之后,有人就宛如抓住一只幼貓的后頸一般將她的衣領(lǐng)提了起來。那人似是為了看清楚她的臉,將自己頭上的斗篷往后一推,露出一張無比艷麗的異域臉龐。
她是一個典型的雅弗所女人,高挑而強壯,漆黑的發(fā)絲如瀑般垂下,同樣黝黑的眼眸中帶有一股富有深意的玩味和考量。
女人瞇著眼打量了奈娜一會,然后莞爾一笑,毫不費力地將她往地上一扔。
“竟然有送上門的新玩具,”她用流利的斯卡語對身后的兩名隨從說,“走吧,我們帶去給首領(lǐng)看?!?/p>
奈娜還未從這一系列的發(fā)展中緩過神來,便被兩名壯漢分別一手抓起,將她粗暴地拖向帳篷??謶忠u上心頭,奈娜開始猛烈地掙扎,但她的力氣和身旁兩人相比實在太過于懸殊。
掙扎的徒勞讓她很快放棄了這個舉動,直到再度像垃圾般被粗暴地扔在地上,她終于抵達了這一切狂熱的中心——這只是一個不能更簡陋的角斗場,用長長的、粗糙的繩子繞在幾個不同帳篷的支架木頭上,圍起一個不規(guī)整的圓形中心。四周的鐵盆中竄著火苗,讓陰影與輪廓被無限地加深和拉長,在酒與煙之外,又融入了汗水和血液的味道,人們在為著什么喊叫著,那聲音讓她身下的地都仿佛在鳴動和震顫。
她看見路德在那里,閉著眼、鮮血淋漓,宛如一頭待宰的牲畜。他身上的衣服早已支離破碎,連隱秘的下體處都直接暴露在外,瘦弱的身體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被放置在一團稻草之上,突出的肋骨上是一大片淤青,觸目驚心。在他身邊,還有其他一具具赤裸的軀體。讓這場景更加可怖的是旁邊的活生生的人們,他們有的舉著裝滿麥酒的木杯,有的噴吐著劣質(zhì)的煙草味,更多人咧開發(fā)黃的牙齒大笑或尖叫,深陷于這夜的狂歡。
熱淚涌上她的眼眶,奈娜想要尖叫,
地獄!這是地獄吧!
“哈……”
前方傳來一聲殘酷的笑,奈娜聞聲看去,看見角斗場旁邊有一片被刻意隔開的區(qū)域,沾染著泥土的羊毛氈與獸皮被鋪在地上,上面只擺了一張寬大的椅座和一個矮腳凳。在座位上,有兩具交疊在一起的模糊身影——那名外表艷麗的雅弗所女子正坐在一個男人的腿上,在他臉上留下親昵的吻,而后摟住他的脖子低語了些什么,隨后,兩人的視線一齊投向奈娜。
一滴眼淚滑落了下來,奈娜眨了眨眼,終于看清楚了那男人的樣子。出乎意料的是,他是典型的斯卡人長相,從那帶著一些棕調(diào)的柔軟金發(fā),到深深的湛藍色的眼睛,你甚至可以說這人是極為俊美的。他身著雅弗所式樣的黑色長袍,腰間纏著一塊鑲金邊的腰帶,上面的各色寶石熠熠生輝。
此刻,他正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邊隨意玩弄著女人的黑發(fā),一邊撫摸著別在腰間的佩劍,一眼看去有種讓人心生恐懼的桀驁與戾氣。
男人卻毫無多看一眼奈娜的興趣,百無聊賴地用靴子踢著一邊的腳凳,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就這個?”
女人聳了聳肩,“我近距離觀察過,這位少女絕對是不多見的美人,就是現(xiàn)在看起來有點邋遢而已?!?/p>
男人只是興致缺缺地回應(yīng)說:“那隨便你看著辦吧,又瘦又小的不是我喜歡的類型?!?/p>
女人得到了默許,從男人懷里站了起來,朝旁邊打了個手勢,方才架著奈娜的兩名壯漢見狀又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