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娜被送到了王宮深處的一個寂靜偏室里,這里本身只是一間普通的沙龍廳,但改造成了開放式的布局,靠里的墻面被完整拆除,連接起一座美麗精巧的露天庭院,無花果樹環(huán)繞著中央的方形魚池。一個足夠讓人覺得愉悅的地方。
奈娜在這里等了很久,久到她幾乎覺得利維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太久無事可做,一整天積累下來的疲倦感很快就襲來,她坐在庭院的廊柱旁,頭靠著冰涼的大理石,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并沒有做夢,只是覺得一個人在不斷墜向很深很黑的夜,然后在某個時刻,她突然驚醒,發(fā)現房內僅有的半截蠟燭已經燃盡。利維站在銀色的月光下,身上縈繞著淡淡的酒味,和夜風所帶來的玫瑰香味混合在一起。他冷淡地打量著她。
“國王陛下!”她馬上清醒過來,想站起來行禮,但是被利維按住了肩膀,不容抗拒的重量壓在她細瘦的肩膀上,然后又驟然消失。
宴會結束后,利維還有一系列事務需要處理,在政務廳里一直忙到半夜才能休息。作為人,他當然也會覺得疲憊,因此現在懶得和她花時間在這些無用的禮儀上。
“你叫什么名字?”
“洛婭?!?/p>
“告訴我你的背景?!?/p>
“我出生在東斯卡邊境地區(qū),父母都是牧民,在幾年前的饑荒中,我們家被洗劫,之后就一直一個人四處流浪。在帕斯城時,有一對善良的夫婦收留了我,直到不久前遇到了伊奧大人。”奈娜大概借用了路德的身世背景,將早就準備好的這番說辭背出,特意使用了更加簡單的遣詞造句。
“既然是東斯卡人,你一定會說雅弗所語吧?”他突然用雅弗所語問道,發(fā)音不算特別標準,但顯然是系統(tǒng)性地學習過其中文法的。
奈娜沒想到他居然會說這門語言――又是一個她所不知道的關于他的事情。她趕緊也用雅弗所語回答道:“是的,國王陛下,我會?!?/p>
利維嗯了一聲,繼續(xù)問她:“所以你是什么?殺手?間諜?妓女?”
他的語氣并不算輕蔑,但用詞卻直接而刻薄,奈娜看著他,盡力平靜地回答道:“國王陛下,這些我都不是。”
看她又用宴會上時的那種眼神看自己,利維突然一把捏住奈娜的下巴,聲音變得粗澀:“伊奧教了你怎么做正統(tǒng)的屈膝禮,但沒教你平民未經允許不能直視國王的臉?”
奈娜被說得一慌,趕緊壓低了自己的頭。她當然知道這一條規(guī)矩,但這從來沒有適用于她過,多年的習慣實在無法在一日之內糾正掉。
利維放開了手,淡漠地扯了扯唇角,心想她一開始裝得還不錯,但被稍微多試探幾下,就渾身都露出馬腳,讓他相信她只是一個無知的鄉(xiāng)野少女,還不如相信神明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或許伊奧指望的本就不是他能相信她的那套凄慘身世的說辭,而是……
他想到剛才宴會結束后兩人的會面。
“你把那個少女送過來,打的是什么主意?”
伊奧作出夸張而虛偽的訝異神情,“陛下,在下可沒有送,不是您自己把她要過去的嗎?”
利維眼神銳利地掃向他,“你以為找到一個和她長得很像的人,就是抓住我的把柄了?”
伊奧笑起來,“那在下就真是極其惶恐了。她只是一個低賤的平民,有幸和奈娜殿下長得相似,您玩夠了想放手,再扔回給在下也是可以的,要是看著不順眼的話,今天就殺了也行。”
伊奧這個人從來不會做沒把握的事情,他這番話一下便切中要點,那就是利維的確不愿意放手,至少現在還不愿意。
這種被人拿捏住什么的感覺,真是非常討厭,不過沒有關系,他深諳把人性逼到極限的藝術,所以,他永遠都會是最后手握控制權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