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我在這兒?!崩盍枷穆曇糨p飄飄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張小蘭猛地一僵,循聲扭頭,正對上李良宵忍俊不禁、微微彎起的眼睛。而她的手,還尷尬地扯著旁邊鋪位上那位陌生男知青的被子。經(jīng)她這么一折騰,那男知青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茫然地看著這位認(rèn)錯人的陌生姑娘。
“!?。 睆埿√m觸電般縮回手,整個人徹底清醒了,臉上飛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窘迫紅暈。
“延鋒!”王許一看氣氛不對,趕緊跳出來打圓場,頂著那頭堪比雞窩的亂發(fā),試圖扮演和事佬,“她倆是七連來支援咱們伐木的戰(zhàn)友!昨夜才到!營地帳篷都塞滿了,就咱們這兒勉強(qiáng)還能塞倆人,謝場長……咳,也是沒辦法?!?/p>
他邊說邊努力整理自己亂翹的頭發(fā),目光卻像黏在了李良宵身上,咧開嘴露出一個自以為風(fēng)流倜儻、實(shí)則因?yàn)殡u窩頭而效果打折的“迷人”笑容,“來來,介紹一下,”他指向一臉不爽的張小蘭,“這位是張小蘭班長?!苯又种皋D(zhuǎn)向李良宵,音量陡然拔高,帶著點(diǎn)刻意的隆重,“這位是——李明月同志!”
張小蘭連眼皮都懶得抬,自顧自跳下通鋪,動作麻利地套上笨重的棉膠鞋,把狗皮帽用力扣在頭上,裹緊軍大衣,把自己“武裝”地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李良宵也有樣學(xué)樣,穿戴整齊,乖巧的站在張小蘭身后。
趙延鋒看著張小蘭那副“生人勿近”的冷臉,又瞥了眼王許那副對著李明月“開屏”的傻樣,嘆了口氣,決定遞個臺階:“王許,你帶幾個人,去食堂給兩位女……女同志打點(diǎn)熱水回來洗臉。”
“班長我去!”
“我去我去!”
“我也去!”
平時為了多賴五分鐘床,臉都能不洗的懶漢們,此刻爭先恐后地蹦起來。趙延鋒看著這群荷爾蒙上頭的家伙,沒好氣地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去去去!都去!平時咋沒見你們對咱連女同志這么積極?”
那凍得像根冰棍的毛巾,被放進(jìn)白氣蒸騰的臉盆里,過了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軟塌下去。李良宵抿著唇,盯著那盆熱水,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眉宇間籠著一層化不開的陰郁。
“你還好嗎?李明月。”張小蘭第一個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問道。
李良宵輕輕搖頭,勉強(qiáng)對張小蘭扯出一個極其脆弱的笑容,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帶著一種易碎的美感。她輕聲說:“我……我就是覺得,這么珍貴的熱水,是拿來喝的,給我們擦臉……太浪費(fèi)了?!?/p>
當(dāng)然,她在撒謊。
真相是——當(dāng)她的手指浸入那溫?zé)岬乃袝r,她看清了那雙手。修長,白皙,骨節(jié)勻稱,帶著一種與這粗糲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精致美感。
這雙手,不屬于系統(tǒng)捏造的軀殼“李明月”,這是她李良宵自己的手,她是以本體進(jìn)入了這個副本!
所以,副本中的死亡,意味著真正的、徹底的消亡!
野貓說過,副本內(nèi)競爭極為殘酷。她早該想到的,不該心存僥幸地把它當(dāng)作“過家家”。
“能被你拿來擦臉,是這熱水的榮幸!”王許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適時插話,臉上堆滿殷勤的笑。
張小蘭狠狠瞪了他一眼,眼里寫著“哪兒都有你!”的厭煩。她轉(zhuǎn)回頭,對李良宵說:“你要是不舒服,我替你向謝光輝請假,你今天就在帳篷里好好休息。”
“不用了班長,我可以的。”李良宵輕輕搖頭,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看著張小蘭關(guān)切的眼神,突然抓住她的手:“班長,謝謝你不計前嫌關(guān)心我。以前是我錯了,害了二班,我真心道歉。昨晚反省過了,原諒不原諒都行,我會用行動改過?!彼Z速很快,帶著決心,說完迅速擰干毛巾,胡亂擦臉。
張小蘭呆呆看著被李良宵抓過的手,好一會才回過神來,然后抓起鋪上的棉手套,邊戴上手套邊說道:“我是班長,關(guān)心你是應(yīng)該的。你的道歉我接受了,至于其他人接不接受,我可管不著。既然你身體沒有大礙,那快吃早餐去,我先去看看其他人咋樣了?!?/p>
說完拔腿就跑,好像后邊有狼攆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