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勃兒,我是你軒哥哥。好懷念我倆小時候從早到晚,形影不離的瘋耍??!”
“波兒……”
沉默的氣氛僅僅維持了不到五秒,七嘴八舌的聲音便爭先恐后的響徹在王勃的耳邊。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張張陌生的,衰老而又變型的,但此時此刻,卻全都笑嘻嘻,帶著他無比熟悉的討好的臉。他們爭先恐后的表達(dá),問候,問候他,問候他媽,你擠我我擠你的朝他身邊擁擠,但又不敢擠得太近,仿佛他身前有層透明的墻。他正想張嘴說兩句什么,這時,終于有人擠到了他的面前,將一卷卷成一團,看起來起碼有十來張的百元大鈔朝他的手中塞。
塞錢的是以前跟他母子關(guān)系最不好的,差點跟他母親打起來的三伯劉明建。
劉明建這一塞錢,其他人也反應(yīng)了過來,開始迫不及待的拿出他們這輩子準(zhǔn)備過的最豐厚的紅包,一一朝王勃遞了過來。
眾人不甘人后的動作,讓一走到大門后,便處于當(dāng)機狀態(tài)的王勃一下子清醒了過來,立刻說:
“各位伯伯嬢嬢,你們能來參加我老漢兒的葬禮,送我老漢兒一程,我很高興,但是,禮就不要隨了,我心領(lǐng)了,收回去吧。”
“那囊個要得喃?”
“就是,波兒,要不得!這多少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就收著吧?!闭f著,又把拿著錢的手朝他的跟前伸。
王勃身后的嬢嬢舅舅們終于看不慣這群劉家人的虛情假意,便跨前兩步,走了上來,幫王勃當(dāng)?shù)綦S禮,讓劉家人收回誠意。劉建明等人還要苦勸,王勃的三舅突然一聲吼:
“說不要就不要嘛,你們咋個不聽勸喃?勃兒今天定的規(guī)矩就是不收隨禮,四方市政府,黨委,人大,政協(xié)那些當(dāng)大官的送的紅包都被他擋了回去,你們覺得你們比市委市政府的官員還要特殊嗎?”
王勃三舅這平地驚雷似的一聲吼,尤其是他嘴里的“市委市政府”,徹底鎮(zhèn)住了一群在村長面前都要點頭哈腰的土老帽,齊齊不敢言,手上捏著的錢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十分的尷尬,而且感覺難堪。
王勃沒理一群尷尬的“上門親戚”,見他八伯劉明發(fā)沒有隨眾上湊,反倒站在了最外面,笑呵呵的,但又帶著點畏懼的,近鄉(xiāng)情怯的目光望著他,他便分開人群,走到了劉明發(fā)跟前,拍了怕劉明發(fā)的肩膀,笑道:
“八伯,還有八嬢,好久不見。你們還好噻?”
劉明發(fā)沒想到這位十幾年沒見,形象大變,幾乎快要認(rèn)不出來的侄子竟然第一個跟他打招呼,又意外又受寵若驚,微微彎著腰,笑道:
“好,好,都好,就是老了。”
“呵呵,你這是老當(dāng)益壯?!蓖醪痤^,視線環(huán)繞一圈,借助從院子里灑出來的亮光,又看到了他小時候的玩伴劉軒,還有劉軒的堂姐劉梅,以及跟他拜過堂,甚至“上過床”的隔房堂姐劉芳。
“軒哥,梅姐,芳姐,你們好。”王勃向三個小時候的玩伴點了點頭,又向他們的父母打招呼,“大伯,大嬸,二伯,二嬸……”
該喊的喊了一圈,不該喊的當(dāng)然沒喊,比如欺負(fù)過他母子的兩位伯伯嬸嬸,以及雖然沒明著欺負(fù),但卻在背后說過他媽壞話的三個姑姑,王勃是一聲招呼都沒有打。
招呼打過,王勃走回門口,讓一群躲在墻角陰影的親戚們看清他的臉,臉上的微笑突然消失,變得嚴(yán)肅起來,沉聲道:
“提醒一下各位叔叔伯伯和嬢嬢,我現(xiàn)在不姓劉,姓王,三橫一豎的王,叫王勃,生機勃發(fā)的勃。大家注意不要叫錯了!你們可以喊我勃兒,或者王勃,其他的稱呼,我不會應(yīng),也會不高興,希望各位叔叔、伯伯和嬢嬢們注意一下,不要犯了我的忌諱?!?/p>
提醒完,王勃又重新浮起一絲笑容,沖目瞪口呆的眾人喊道:
“八伯,八嬢,小弟,還有大伯,大嬸,二伯,二嬸,軒哥,梅姐,芳姐……你們都快進來吃飯嘛。那個……三舅,小嬢,你們幫我招呼一下?!?/p>
說完,王勃就準(zhǔn)備閃人離開了。這群忘恩負(fù)義自輩,除了他八伯以及少數(shù)幾個平輩,其他人他實在沒什么好感,更沒搭理的興趣。
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在王勃的身后顫顫巍巍的響起:
“那個,波……不勃兒,你老漢兒,還……還在后面……”
王勃一愣,全身僵住,猶如掉進了冰窟窿,而后,便是勃然爆發(fā)的熊熊怒火。他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咆哮著吼了出來:
“叫—他—給—老—子—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