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盡更闌,烏燈黑火,兩道身影靈巧地翻過墻頭,融入夜色中。
院內(nèi)燈火昏明,隱隱傳來爭吵聲。
兄妹倆默契相視,循墻而走,聲音漸漸清晰。
“哭哭哭,就知道哭!原是要你沖喜,可自打你這個喪門星進門,我兒的病是越來越重!”
“我也盼著相公好起來……”
公公肆言詈辱,兒媳抽抽噎噎。
韞寧一瞬間恍惚,仿佛回到村子里,山連著山,綿延至長安。
她不禁xiong口郁堵,可顧不得多想,當務(wù)之急是找到秦有容需要的第二味藥材,她立即展開搜尋,哥哥仍是把風。
這宅子從外面看頗為氣派,但內(nèi)里卻空蕩破敗,值錢的物件似乎都被搬走,連個仆役的影子都見不到,韞寧很快從灶臺旁找到幾包未拆開的草藥包。
聽哥哥此前打探,這原本是大戶人家,后來家道中落,只因那接管家產(chǎn)的少爺沉湎yin逸,揮霍無度,不止虧空了家底,還敗壞了身子。
這樣的人,活著也是糟蹋糧食。
韞寧看著手里的草藥包,嘴角揚起一個冰冷的弧度。
翌日清晨,韞寧一如往常去餛飩鋪上工,途徑一家藥鋪時,卻見門口圍滿了人,喧嚷的哭罵聲遠遠傳來。
“喪盡天良??!昨日我給我兒買的救命藥,回去打開一看,竟成了碎石子,定是你們這群黑心的騙子換了我的藥!是你們害死我兒!還我兒命來!”
這聲音頗為耳熟,韞寧不由得笑了下。
死的真快!
她停下腳步,冷眼旁觀。只見幾個身著縞素的人堵在藥鋪門口,為首的老者捶xiong頓足,悲憤不已。
藥鋪掌柜滿不在乎,譏諷笑道:“呵!上我這兒擺你老太爺?shù)淖V呢?還當自己是腰纏萬貫的大地主呢?誰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換了藥,想來訛詐我?”
“你!你你!”老者氣得漲紅了臉,險些昏厥。
不等他駁斥,彪悍的打手從店里沖出來,不由分說地對著幾人拳打腳踢,絲毫沒因?qū)Ψ侥赀~而手下留情。
頃刻間,幾人已是鼻青臉腫,哀聲求饒。老者更是被打得骨頭斷裂,疼得齜牙咧嘴,恐怕不久也要歸西了。圍觀之人面露不忍,卻無人敢上前阻攔。
碎石子灑落一地,被人群踢到韞寧腳下。
那是她昨夜親手包進去的。
富貴之人一旦失了往日風光,貧無立錐之地,即刻淪為任人踐踏欺凌的低賤螻蟻。不過在這世道下,生來貧賤者又何嘗不是如此境況?
韞寧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繼續(xù)走向餛飩鋪子,仿佛只是看了一場事不關(guān)己的街頭鬧劇,可她的心里卻更為急迫地想要湊齊醫(yī)治陸月溪的三味藥材。
無論賣餛飩還是做別的活計,終究是在泥沼里掙扎,想要攀越向上,飛黃騰達,僅靠埋頭苦干是絕無可能的。
相較到手的前兩味藥材,這第三味藥材更為珍稀,是異域來的藥材,已被回春堂壟斷,僅供達官顯貴。面對守衛(wèi)森嚴的權(quán)貴,偷盜的法子斷然行不通,只能從賣藥的回春堂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