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琳側身不小心觸到她腕間的白翡翠鐲,冰涼的觸感在她指尖游走,像是犯人手上的金屬手銬。她悄悄在afterparty快要結束的時候,湊近她小聲地問:“琦琦,你開心嗎?”
她遠遠看了一眼男人的方向,他正被朋友圍在中間,無奈地一杯接著一杯地喝酒。水晶吊燈似乎太亮了,晃得她眼睛發(fā)疼。侍從舉著鍍銀燭臺穿梭其間,蠟淚滴落在波斯地毯上,留下琥珀色的印記。
“……”
她垂下頭,睫毛在臉頰投下細碎的陰影。方才魏仲民調侃關銘健的袖扣系得一絲不茍時,她險些打翻香檳杯。
只有她知道,那截挺括的襯衫袖口下藏著什么——只要他稍一抬手,掩蓋牙印的傷口貼就會暴露在眾人視線里。
寶琳見她不愿說話,指尖摩挲著杯沿,佯裝樂觀地說:“感覺他也沒那么糟。拋去給鄢家的股權和產權,他給你的不只是錢,還有你真正喜歡的東西?!?/p>
“所以那才更糟?!?/p>
她輕輕地咬住下唇,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
她想說,她不知道男人對她的了解到了什么程度,她在他面前,是否完全是透明的?
她想說,每一次她都像上鉤的魚,被他抓緊在股掌間,動彈不得。
她想說,他好像能接受自己的每一面,可就是這種無條件的擁抱,讓她感到恐懼不安,仿佛這里的一切都是他為自己定制的金絲籠。
侍應生給她遞了一杯馬丁尼,橄欖靜靜地躺臥在琥珀色的液體里。鄢琦的指尖剛觸及杯壁冷凝的水珠,就在抬頭瞬間撞進關銘健的視線。
他眼底的清醒與醉態(tài)涇渭分明,長輩也好朋友也好,大家都簇擁在他身邊,一邊對他說著祝福的話,一邊話里有話,試探他國資最近的動向。
鄢琦看著丈夫游刃有余地擋開試探,西裝褲包裹的長腿穿過水晶燈折射的光柵。當他影子完全籠罩她時,雪松的氣息再次襲來。
“累了嗎?”他替她別好耳旁的碎發(fā),接過她手里的酒杯,從侍從端來的托盤里挑了杯無酒精莫吉托,“喝這個吧?!?/p>
她木訥地點了點頭,像只乖巧的提線娃娃,關嶺打量她的視線被男人寬厚的肩擋住,鄢琦才勉強能活動起酸痛的腳踝。
“你爸爸說,明早要給他們敬茶,讓你少喝一些?!?/p>
關銘健眉頭微動,單臂抱起她的身體,側頭吩咐阿昀那雙平底鞋來,才慢悠悠地回:“他說要七點半?不必理會,你睡到自然醒就好?!?/p>
“……這樣不太好,”派對上所有人都向他們投來曖昧的目光,鄢琦有些不自然地掙扎起來,“習俗還是要遵守的吧。”
“上個月在紐約,是誰在一覺睡到日影西斜?”他指尖纏繞著她一縷散發(fā),發(fā)絲泛著檀木梳護理后的柔光,“連你替寶琳照顧的貓都餓得直撓門?!?/p>
她臉有些紅,小小地瞪了他一眼,“我也沒有常常睡到下午……”
愉悅的笑聲在他xiong腔震動,關銘健親了親她的唇角,像是在回味婚禮上交換戒指那一刻,他們之間那個純潔莊重的吻。
“琦琦,不用去管他們說的話,”關銘健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拇指撫過她耳后的傷疤,“你不想做的、不想聽的,告訴我就好,我會讓他們閉上嘴。”
他的話里帶了些狠勁,讓她忍不住縮了縮肩。她的睫毛劇烈顫抖起來。她想起父親的話:“那個私生子踩著多少尸骨上位,你數得清嗎?”
此刻溫柔注視著她的眼睛,是否也曾這樣注視著那些被吞并的對手?
魏仲民站在不遠處的陰影里,對男人的話毫不意外地挑了挑眉?!肮病!彼麩o聲的唇語切開嘈雜聲浪,送到她的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