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位燒臘師傅是從廣州請來的,”關(guān)銘健用筷子尖輕輕點了點釉色青白的骨瓷碟,叉燒蜜色的油光在碟心聚成一小洼,“做了三個月就說要去舊金山唐人街闖蕩?!彼檀俚匦α艘宦暎艾F(xiàn)在這位香港師傅,昨天才把039;深井燒鵝039;的秘方交出來,嘗嘗看?!?/p>
鄢琦注視著那塊被精心挑選的叉燒——肥瘦相間的部位,邊緣烤出琥珀色的焦脆。餐廳頂燈將其他員工們拖長的影子投在磨砂玻璃上,像皮影戲里疲憊的剪影。
“他們”她話音未落,一個穿灰西裝的男人抱著文件袋匆匆走過,領(lǐng)帶歪斜地掛在脖子上。那人瞥見關(guān)銘健的瞬間明顯僵了僵,低頭喊了句“關(guān)總”。
“嗯?!标P(guān)銘健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無奈地笑笑,“之前是不是聽說,國資都很清閑,只是讀書看報喝茶?”
鄢琦抿唇一笑,“是有聽說過,不過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該是偏見吧?!?/p>
“以前是這樣,”關(guān)銘健放下筷子,聲音很輕,“但現(xiàn)在國資想要上市,去更廣闊的市場里競爭,只靠政策優(yōu)勢是絕對不夠的?!?/p>
“要想完全剝離開不良資產(chǎn),必須在香港上市,前期籌備和要改變的東西太多,所幸還是有很多人向往新的世界。”
鄢琦眼睫輕顫,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湯勺邊緣,最終還是沒有回應(yīng)。
新的世界。
她確實去過大陸,卻只到過首都和那座被稱為金融中心的s市。在美國讀書時,身邊那些公派留學(xué)的同窗們總是意氣風(fēng)發(fā)地談?wù)撝磥?。他們眼中閃爍著對未知的渴望,而她卻被無形的枷鎖禁錮在原地,連呼吸都要遵循家族的節(jié)奏。
“本來準(zhǔn)備了檸檬茶,”關(guān)銘健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一杯溫?zé)岬姆涿鬯煌频剿媲埃芭履阃砩纤恢??!?/p>
他的手指修長干凈,從西裝內(nèi)袋取出那條熟悉的手帕。“上次落下的,”他將迭得方正的手帕放在她掌心,常春藤刺繡的一角正好朝上,“替你保管了幾天。”
“……謝謝,”鄢琦盯著繡了常春藤的手帕一角,輕輕拍了拍額頭,無奈地笑,“在你面前總是這么冒失,抱歉?!?/p>
“確實有點,上次跳舞,你也進錯節(jié)拍了?!?/p>
鄢琦被他的話噎住,想起他低頭時那個侵略性的眼神,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
“不過很可愛,”關(guān)銘健輕輕地笑了一聲,“誰說人一定要面面俱到呢?就像這條手帕,你忘了,我記得,最后它還是會回到你手里?!?/p>
蜂蜜水的甜膩突然堵在喉間。鄢琦垂眸抿了一口,xiong腔卻無端發(fā)緊,仿佛有人正漫不經(jīng)心地踩住她的氣管。
“洛桑家小兒子的婚禮請柬,昨天我找人送過去了,但你看起來并沒有收到?!?/p>
男人低頭看著瓷盤里的燈光倒影,淡淡地替她敘述著事實。
筷子舉到唇邊,鄢琦卻突然僵住,芥藍(lán)菜從筷間滑落。她猛地抬頭,對上他深邃的目光。
“是不是被扣留了?”他抬眸,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她眼中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