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禮聞言嗯了一聲,輕聲道:“夫人,我今日之所以提前回來,是有個事情想要詢問你一番?!?/p>
“你這人,跟齊政客氣也就罷了,與我之間還有什么客氣的?”
周元禮訕訕一笑,“是這樣的,我今日得到了一個消息,你們家中那位遠(yuǎn)房族叔,就是曾經(jīng)擔(dān)任過兵部侍郎的陸大人,今日恰好來了蘇州城,就暫住在夢安客棧。我在想,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想必那魯博昌也要忌憚。夫人,你與這位陸大人,可曾熟識?”
江南之地,從三國時起,便有顧陸朱張這些大姓,雖然幾經(jīng)起落,又遭侯景之禍,更有新的大姓崛起,比如朱張便曾被錢沈取代,但陸家始終還是江南大姓。
雖然在不同時期扛鼎的是不同的分支,但整個陸家在江南地界開枝散葉頗廣。
周陸氏娘家這一支,恰好就和陸十安是一脈。
周陸氏的親爺爺,和陸十安的父親,便是堂兄弟。
雖然聽起來依舊不算很近的親戚,但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家人,故而聽見這個消息,又面臨著如今的情況,周元禮終究還是動了心。
周陸氏對丈夫的心思也是心知肚明,稍作沉吟,開口道:“我未曾出嫁時,與這位五叔有過幾面之緣,我可以去撞撞運(yùn)氣,看他是否還愿意見我。”
周元禮大喜,旋即又認(rèn)真道:“夫人,咱們可說好,若是能直接求見陸大人,那咱便去試試,若是還得求你家那些眼高于頂?shù)母感?,為夫可不愿你受那等屈辱!?/p>
周陸氏握著他的手,溫柔一笑,“我知道,你放心便是。我明日先去探探路,若是五叔愿意見我,我再回來帶你過去。”
周元禮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幾日始終縈繞在眉宇間的憂愁也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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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月,舊時人
就這一天之間,先是洞悉了孟老狗的陰謀,沒有掉進(jìn)萬劫不復(fù)的深坑;
接著又穩(wěn)住了昆山那邊的商路,讓生意有延續(xù)下去的可能;
現(xiàn)在又有可能跟陸侍郎攀上關(guān)系,他終于在這鋪天蓋地的壓力之中,望見了一絲曙光。
但他不知道的是,周陸氏跟陸十安哪兒有什么熟悉的,她的話,無非是想讓丈夫安心罷了。
躺在深夜的床上,聽著丈夫這幾日難得熟睡時的微微鼾聲,周陸氏覺得自己哪怕會受點(diǎn)委屈,也值了。
夢安客棧,甲一號院。
陸十安坐在院子的火爐旁,望著明滅的炭火,怔怔出神。
他不是在悟道,而是在消化齊政白天那一番話的后勁。
別看齊政就聊了那么一小會兒,可對這位吃過見過的大佬而言,那些言簡意賅的言語背后,所展示的看待問題的角度,是他聞所未聞的,而這番見地所透露出來的格局和視野,更是讓他這個曾經(jīng)站在朝堂高處的人,暗自心驚。
原來自己對于制度的思考,還那般淺薄,只停留在實(shí)務(wù)的操作層面。
人人都說自己若不是這張嘴,肯定能去政事堂里坐坐,但想來這就是自己和政事堂相公們真正的差距吧?
他們看問題肯定不會如自己這樣一葉障目,而是如齊政這般高屋建瓴吧?
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在他的潛意識里已經(jīng)將齊政的見解,提到了和政事堂那幫老妖孽一般的地步。
而齊政所說的另一點(diǎn),則讓他更加心神激蕩。
這些年里,他始終忘不了當(dāng)初那場志氣激蕩,意氣昂揚(yáng)的新政,大家揮斥方遒,縱論古今,仿佛就要一掃本朝積弊,而致天下清明。
但迎接他們的,卻是反對派無情的反擊,僅僅半年,在皇帝的默許下,新政便徹底宣告終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