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沒說他帶著李少君來馬邑的原因,只說李少君在游歷長安的時候,去了武安侯家中做客,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向來馬邑,且知道蘇任是董仲舒的女婿,再三懇求之下董仲舒這才帶著李少君來到馬邑。
“李先生有真本事,萬萬不可小瞧,連淳于先生都說李先生是大才!”董仲舒到底還是向著自己女婿,沒人的時候壓低聲音給蘇任說:“據(jù)說丞相也見過李先生?!?/p>
“哦!那陛下可曾見過?”
董仲舒搖搖頭:“那就不知了,丞相本推薦李先生到書院教書,此事本來都談妥了,不知怎的,去了一趟武安侯府就到了這里來,小子,你是不是看出什么問題了?”
蘇任笑著搖搖頭:“您都看不出來,我怎么知道?對了,聽說那位李神仙要和贏廣濟(jì)辯論天地奧秘,岳父要不要去聽聽?”
“哦?還有這樣的事?在長安的時候,中書舍人東方朔都沒能辯過李先生,你的那位朋友竟然有如此膽量?!?/p>
“無論誰贏誰輸對咱們都沒什么損失,岳父就當(dāng)去看看熱鬧?!?/p>
董仲舒嗔怒:“一張嘴就是損失損失的,聽著就不舒服!來這里快一年了,康兒已經(jīng)能爬了,小人兒很討老夫喜歡?!?/p>
一說到孩子,蘇任就只能笑,只有在這個時候董仲舒才像一個慈祥的老人家。
贏廣濟(jì)向李少君發(fā)出挑戰(zhàn)的事情在馬邑城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雖然匈奴大軍即將到達(dá),留在馬邑城里的人并沒有太大的驚慌。因?yàn)樽鳛檎鎸?zhàn)匈奴的漢人將軍蘇任都在,那就說明,至少還沒到最危險(xiǎn)的時候。
辯論場不能露天,因?yàn)樘淞?。崔久明便將一處空閑的庫房讓了出來,讓人打掃干凈,擺上椅子小幾,再弄來幾十個煤爐,不到半天時間,大房子里就變得溫暖如春。最先到來的自然是蘇任和董仲舒,他們作為這次辯論賽的裁判,一方是贏廣濟(jì)信任的人,一方是李少君信任的人,都忘記了這兩人才算至親。
贏廣濟(jì)一概平常的瀟灑公子模樣,白色的寬大長袍外面琳瑯滿目的點(diǎn)綴著不少寶貝,高高的如同雞冠子一樣的帽子威武霸氣,臉也涂了白,嘴唇兩腮都做了如女人般的裝飾。阿一幾個雖沒有贏廣濟(jì)這么燒包,秦教的護(hù)法形象還是有的。反觀李少君,和平日沒有什么不同,今日手里只多了一塊看不清是什么東西的玩物。
蘇任看見贏廣濟(jì)的第一眼被嚇了一跳,等贏廣濟(jì)坐定,立刻就把腦袋伸過去:“你這就是高原上教主的打扮?”
贏廣濟(jì)默不作聲,阿一道:“請將軍不要驚擾教主,教主已經(jīng)正在冥想。”
蘇任連忙點(diǎn)頭。地方很大,人自然也就很多。凡是留在馬邑的誰不想看這個熱鬧?反正最近一段時間沒生意,沒人氣,好不容易有件高興的事,自然要來湊一湊。人很多,隊(duì)形卻沒有亂,隱約間能看出來觀眾已經(jīng)分成了兩塊,支持李少君的匈奴人反而更多。
“誰跟老子賭一把,贏公子一賠二,李先生一賠三!”一聽這聲音蘇任就知道又是個不知死活的。
下注的以蜀中商會的人居多,有些在馬邑待久了的匈奴人也參與了進(jìn)去。霍金拍在xiong脯站在一張大桌子上吼叫,石寶不斷的將那些人的錢財(cái)往懷里攬,崔久明親自操刀在寫憑證。這樣的dubo誰會不給面子。有幾個看熱鬧的軍官想要下注,被霍金一腳踢了出來。
韓慶一直等到霍金那邊安靜下來,這才走到贏廣濟(jì)和李少君中間,沖著兩人拱手行禮:“二位,時間不早了,要不咱們開始?”
李少君微微點(diǎn)頭,贏廣濟(jì)也從入定中醒來。韓慶深吸一口氣,大聲道:“諸位,今日李先生受贏公子相邀,辯論一場,兩位都是見多識廣之輩,天文地理無所不知,所以此次辯論沒有限制,除了動手之外余者都可以說,辯論分三場,兩勝為贏,題目由董先生和蘇將軍出,二位沒有異議吧?”
李少君和贏廣濟(jì)全都搖搖頭。韓慶這才從身后拿出一塊紙,展開:“這第一題,天問!”
天問,實(shí)際上正確的說法應(yīng)該叫問天,就是問天是什么?這樣的問題沒有答案,到現(xiàn)在歷經(jīng)這么多年,人類都沒有搞明白的問題,指望兩個神棍騙子弄明白純屬扯淡。韓慶拋出問題,躬身退下。場面上一片死寂,不少人在心中琢磨,這個天問到底該怎么說。
李少君第一個站起身,向著四周拱手行禮:“天問乃是屈原離騷中的一篇,曰: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暗,誰能極之?馮翼惟象,何以識之?……”一口氣將一整首全部背誦出來,就這一下讓買了李少君勝的人歡呼不已。
“天者,神仙府邸,漫天神人所居之處,老夫自天而來,自然知道天的秘密,天有風(fēng)云變換,四季更迭,無天便無地,無天便無我等……”
蘇任聽的昏昏欲睡,李少君的車轱轆話說來說去,一句根本性的東西都沒有,反倒讓這些商賈兵卒佩服的五體投地。一扭頭發(fā)現(xiàn)董仲舒搖頭晃腦,跟著李少君的說話左搖右晃,蘇任只有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