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泥城城北是富人聚集區(qū),能住在這里的都是鄯善國的上層人士,所以在這里開酒肆的也只能是好看不好吃的人,不過福壽居的手抓羊肉除外。
福壽居的掌柜是個典型的西域人,黃頭藍眼珠,高高的鼻子和顴骨,再加上滿身的孜然味,說他不是西域人都沒人信。但是福壽居的手抓羊肉可不完全是西域手藝,至少烘烤羊肉的手法就不是西域的。西域人烤羊沒有章法,完全憑借的是經(jīng)驗,至于好不好吃完全不在考慮范圍之內(nèi),一個字大,這就是西域地道羊腿。
在西域生存艱難,吃飽是第一要物。無論是城主還是普通百姓,今天過的好好的明天誰知道還有沒有命,自然都抱著吃一頓少一頓的態(tài)度,誰還會在乎味道如何。
據(jù)說這福壽居的烤羊手藝來自漢地,具體是從那一年傳來的沒人知道。據(jù)千泥城的老人講,第一代福壽居的掌柜是秦人,后來慢慢的在西域扎根,娶妻生子,多少代之后就完全變成了西域人的樣子。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蘇任唏噓不已,原來中華的人口同化不僅僅是漢人同化外族人,外族人也有同化漢人的時候。
墨雨恭敬的站在福壽居門口,西域掌柜就站在墨雨身旁。和蘇任比起來,這兩人有些寒顫,不是說兩人的穿著沒有蘇任的高檔,而是兩人臉上的表情很古怪。墨雨愁眉苦臉還要努力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福壽居的掌柜笑的比哭還難看。
蘇任不想知道這兩人為什么這般,和墨雨拱手之后就一頭進了屋子。進門的一剎那,蘇任就確定福壽居的確是從漢地傳過來的,這里嚴格保持了漢地的傳統(tǒng)。諾達的大廳里被隔斷出了好多的小格子,每個格子里面少則兩張小幾,多則七八張。小幾后面就是一張墊子,是讓人跪坐就食的。
午時正是飯口,至少西域人這時候正在吃飯。一半的地方坐滿了人,另一半空空蕩蕩,墨聰和邵翁就坐在最里面的一個小格子中,靠格擋門邊的地方還擺著一張小幾,應該是給蘇任留的。
屋子里很暖和,氣味自然非常不好。西域人可沒有漢人那么多禮節(jié),來這里吃飯的雖然都是有錢有權的富人,卻沒有一個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跪坐在墊子上吃飯。他們脫了鞋,不顧襪子散出來的味道,盤腿坐在點子上,抓起羊肉便往嘴里送,順便說著外面的見聞。
相對墨聰和邵翁,這兩人坐的就很規(guī)矩,兩腿并攏,屁股坐在腳背上,腰板挺的筆直,面前放著菜蔬,俊美的小廝在一旁伺候,怎么看怎么有一副高人模樣。
“蘇先生請!咱們又見面了!”
蘇任解開皮裘,大大咧咧的坐在留給他的座位上:“二位見諒,我跪坐的時間長了腿會麻,還是盤腿坐著比較舒服,那個誰,給我也那菜過來!這里的手抓羊肉是一絕,今日就是來嘗嘗的?!?/p>
欒大看了邵翁一眼,這才將手里捧著的盤子放倒蘇任面前。蘇任看了欒大一眼:“你沒把手塞進去吧?”
欒大搖搖頭。蘇任呵呵一笑:“那就好,這樣就還能吃,酒呢?有肉無酒豈能叫宴席?吃羊肉就不能和這西域的酒,還是長安翠香樓的二鍋頭比較好,只可惜這里是西域,喝不到了!也罷,就拿這里酸不拉幾的葡萄酒湊合湊合?!?/p>
一口冰涼的葡萄酒下肚,不由的打了一個寒顫,抓起羊肉塞進嘴里,蘇任覺得的確不錯,至少膻味很輕微,羊肉燜的也酥爛,脆骨咬起來嘎吱嘎吱的正好下咽。沖著掌柜的伸了個大拇指,那起一塊羊油,吸進嘴里,滿嘴的油香。再喝葡萄酒的時候,那股子冰涼沒有了,去油膩的感覺很舒服。
“好!果然是什么酒配什么菜,剛才說錯了!”
墨聰和邵翁一直看著蘇任,對于蘇任的無禮全都是默然對待。等蘇任緩口氣的時候,墨聰先開口:“蘇先生覺得還行?”
“豈止還行,真的很不錯,若不是因為這里是西域,我都想買下這里,作為翠香樓的分店,然后以此地的手抓羊肉為招牌菜,行遍整個大漢。”蘇任喝了口酒:“對了,聽說二位一個是國師,一個是國丈,要不你們兩位幫把手?”
“呵呵呵!”墨聰呵呵一笑:“欺壓百姓的事情老夫可干不出來?!?/p>
蘇任一臉的鄙視:“別說的那么高尚,只要二位幫忙,好處絕對少不了,再想想?!?/p>
“哼!”邵翁冷哼一聲:“你開遍大漢的翠香樓都是這么來的?”
蘇任怒道:“你這老先生怎么信口開河?你那只眼睛見我的翠香樓是巧取豪奪來的?那里可是大漢,百姓都是我的兄弟姐妹,這里就不一樣了,外族人只要能欺負就絕對不會放過?!?/p>
“難道外族人就不是人?”
“在某種意義上來講的確不是,除非他們都成為漢人,那就另當別論了?!?/p>
“漢人?胃口不小,就憑你?”
蘇任微微一笑:“憑我自然不行,誰知道呢,或許過幾年,也許幾十年幾百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