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袍顏色選用的是月牙白,下擺開叉不高不低,是強調雍容華貴的京派旗袍里較為素凈的一款。
里面的服務員每人都有一身份牌,用的不是本名,而是各種古稱別名,比如歐陽珊的是桐君,琴的雅稱。
葉芷安給自己起了瑞葉,古代雪花的其中一個說法。
這一天來到觀月閣的還有紀家兄妹。
紀時愿在包廂坐了會兒,聽到臺上的戲子用愁腸百結的腔調唱到“畢竟男兒多薄幸,誤人兩字是功名。甜言蜜語真好聽,誰知都是那假恩情”那幾句時,和臺下附庸風雅的聽眾一樣,莫名其妙被帶進凄凄慘慘戚戚的情景中。
恍恍惚惚之際,驚覺自己成了深閨怨婦,至于那負心漢,自然是一小時前就來到觀月閣的岳恒。
她坐不住了,起身去尋人,幾分鐘后原路折返。
她也是昏頭了,那姓岳的早早進了那新臺柱子的休息室,到現在還沒出來,能在里面干什么還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別說去要這對狗男女好看,她都貼心地想替他們在門上掛一個“請勿打擾”的牌子了。
紀時愿在心里咬牙切齒一陣,維持不倫不類的笑容諷刺道:“算了,不能讓自己眼睛里進來臟東西?!?/p>
這句自言自語被紀潯也聽到,他不置可否地笑了聲,“勸你還是去看看,不然這趟就算跑空了?!?/p>
紀時愿聽出他意有所指,眼神閃躲,“我來又不是為了捉奸,怎么能叫跑空?”
紀潯也早就將她的心思琢磨得明明白白,這會兒絲毫不給她留遮羞布,干脆利落地挑明,“你今天拐我到這兒,不就是為了讓我當你逮到岳恒出軌的見證人,回頭幫你去老爺子那處說上幾句,好增加你和岳家取消聯姻的籌碼?”
“我是怕他再干出什么道德敗壞的事兒!”紀時愿不肯承認,梗著脖子狡辯,“和岳家的聯姻一天不取消,岳恒的行為就會多一天能影響到我們紀家……不過有二哥你在,晾他也不敢做得太過火。”
“你覺得岳恒會怕我?”
“我都怕你,他能不怕?”
“可我怎么記著,以前背地里說我說得最歡的人是他?”
他記得沒錯的話,罵名還都與他生理意義上的父母沾上邊,比如紀書臣那不受寵正房的不受寵兒子。
乍一聽,跟講繞口令似的。
紀潯也端出事不關己的姿態(tài),扯了下唇。
經他這么一說,紀時愿找回些印象,底氣不足地辯駁了句:“以前是以前,現在岳家在走下坡路,二哥你又是咱老紀家的正統(tǒng)繼承人,別說他了,就算他老子來了,也得拿你當太子爺哄著。”
紀潯也懶得提醒她紀家的繼承人并非只有他一個,稍作停頓后笑著反諷:“你見過哪家太子爺,這歲數了還得被自己老子家法伺候的?”
紀時愿覷了眼他的表情,有些發(fā)怵,立刻把嘴閉上了,隔了好半會才挑起新話題,“你那小女朋友昭昭還在夢溪鎮(zhèn)?”
紀潯也從搪瓷碟里抓了把瓜子,慢條斯理地剝起來,卻不吃,隨手拋進一旁空茶杯里。
就在紀時愿以為等不來他的回答時,清淡的嗓音毫無征兆地響起,“你提她做什么?”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連提都不能提了。
紀時愿腦袋里冒出一個猜測,“你倆鬧掰了?”
紀潯也沒接。
不是吧,真斷了?
這才幾天?果然男人都一個貨色,用下半身思考不說,還喜新厭舊到極點!
紀時愿露出了看禽獸的眼神,被紀潯也銳利的視線一刮,倏地斂住,轉頭充當起和事佬,“雖說我和昭昭接觸不多,但我覺著吧,她挺不一樣的?!?/p>
“我知道?!奔o潯也把瓜子碟往前一推,隔了會兒,又開始心不在焉地撥弄著袖扣,距離它不到兩公分的位置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沾上黑漬,硬幣大小,一碰,就暈染得離開,純白底色霎時變成烏泱泱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