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沒事的,我讓曉苒照顧她?!奔o奶奶轉頭對屋里喊了一聲,“曉苒,耿寶吃完了,你給她拿毛巾擦擦手,還有,別離著電視太近,會看壞眼睛的?!闭f完,拿起酒碗對老耿說:“別管孩子了,咱倆好好的喝一點。”
老耿忙舉起酒碗和紀奶奶碰了一下,自個呡了口酒,夾了個花生米吃。
紀奶奶咂咂嘴里的酒味,吃了口菜,問:“老耿,九月份就開學了,你給孩子報名上學了嗎?”
老耿搖搖頭,輕輕一嘆,“我家耿寶那樣,唉,我怕沒學??鲜瞻??!?/p>
“不會的?!奔o奶奶又呡了口酒,示意老耿也喝,“我前段時候去居委會給我家曉苒打聽了,現(xiàn)在啊,上面有個強行的政策,九年制義務教育,孩子必須上,而且真不收錢?!?/p>
“唉,曉苒她奶奶,你說得這些啊,我也問周圍有孩子上學的鄰居了。”老耿喝了口酒,“學費是不收了,書本費也不收了,可是什么校服啊,午餐費啊,還有些亂七八糟的費還是要自己掏的。你看看我家這情況,我們爺孫每年就靠著政府的救濟,就算有學??鲜瘴壹夜?,這費用我也交不起啊?!?/p>
“不不不,老耿,你啊,沒打聽對地方,現(xiàn)在政策不一樣了?!奔o奶奶喝了一大口酒,精神地對老耿說:“我過完年去居委會打聽的時候,我就聽到有人來問低保的事情。你不知道什么叫低保吧?我特地豎著耳朵聽了聽,然后又拉著那個過來問的人詳詳細細問了個清楚。我告訴你啊,咱海市的政府啊早在一兩年前就實施了一個政策,只要是我海市的戶口,只要是困難戶,政府每個月都發(fā)錢,發(fā)的錢叫最低保障金,標準是海市的最低生活費,錢還不少呢。你這條件完全夠格,你啊,沒有去申請,那幫街道辦事處的大爺也不會主動的來你家。而且啊,你家要是成了低保戶,那學校決不會收你家任何錢的,否則你去哪兒鬧,這學校都不占理。都會倒大霉的?!?/p>
老耿猛地給自己灌了口酒,眼神亮亮地望著紀奶奶,“真的?每月都有錢拿?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每年才能拿次錢?我家耿寶上學真的不用花一分錢?”
“真的真的,你家是絕對困難戶,每月拿得錢比你現(xiàn)在每年拿次的錢要多的多了。我還問過了,你這樣的困難戶,是要拿雙份的,你和耿寶都有份。到時候啊,你家日子就好過多了?!奔o奶奶笑地開心,“明天我就陪你去居委會,正好孩子上學的事情也要解決的?!?/p>
“誒誒誒,好好好?!崩瞎⒚Σ坏c頭,忽然又想到一件事,“我們都去居委會,孩子誰看?要不我們帶他們一起去?”
“別帶孩子了,說不定還要跑趟街道辦事處呢,帶著孩子不方便?!奔o奶奶早想好了,“我讓李家老太太幫我們看著孩子。”
“景姝她外婆啊,哎呀,這老太太,我看著她心里就有點發(fā)怵?!崩瞎炎约憾颊f笑了。
“嗨,那老太太就是面硬心軟的主。”紀奶奶也笑了,隨即又是輕微嘆氣,“也是個苦命的。自家老頭子窩窩囊囊,她嘛,又好面子又較真,人家做老師是越老越吃香,她倒好,在學校和領導對著干,這能有好果子吃嗎?才過五十,就被逼著內退了。三十多歲好不容易生下的唯一寶貝女兒,好好的一個名牌大學的大學生,結果還沒畢業(yè)就懷孕了,男的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唉,她女兒要是能畢業(yè),肯定是進大公司大企業(yè)的,哪會像現(xiàn)在這樣做個營業(yè)員,他們一家子肯定早就搬走了,哪里還會窩在我們這種地方喔。你說說看,她要是個六親不認的主,這么丟臉的事,她還會認她女兒嗎?”
“這倒也是。景姝她媽出事后,她奶奶還真沒打過罵過她女兒?!崩瞎⑹怯行┡宸@女人的,“不過啊,要我說啊,她對你好,還是因為當初你幫著罵那些人嚼他們家舌根的人啊。你對人家好,人家才會對你好啊。”
紀奶奶喝了口酒,豪氣地拍了下桌子,“我就看不慣那些成天東家長西家短的人,誰家沒個事啊,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jīng)。這些嚼舌根的,好像他們家就是高人一等,呸,鄰里鄰居的,誰不知道誰啊,都一樣,沒誰比誰高貴。”
“唉,誰說不是呢?”老耿苦澀的喝了口酒,“看看我家,耿寶還不到一歲,瘋兒媳婦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瘸兒子去找媳婦,結果再沒回來。前兩年我身體還成的時候,還能去工地打點零工,我和耿寶的生活倒也能過得去。自從那回在工地受傷,我這手和腿算是徹底廢了,一點力氣都使不上。唉,包工頭竟然也跑了,別說醫(yī)藥費了,工錢都拿不到。要不是你仗義,拖著我去居委會鬧了一場,這救濟金也下不來,我和耿寶真就沒活路了。”
“要我說啊,那個時候你就該申請低保的。也可能是政府剛下文件,居委會也弄不清。不過現(xiàn)在我問清楚了,你家情況絕對沒問題?!奔o奶奶又給自己和老耿倒上了酒,“老耿啊,放心吧,你家好日子在后面呢。”
“借你吉言啊。”老耿心里覺得有些敞亮,臉上的皺紋都舒緩了許多,恭維了紀奶奶一句,“說來說去,還是你家好啊,你看你兒子給你買的電視機,時不時還給你送點錢來?!?/p>
“啊呸,他那個混蛋,你們外人看著又是送錢又是給買電視,你們都覺得他不錯,哼,假的。”紀奶奶有點喝多了,酒上了頭,講話潑辣起來,“這話,我可從來沒和別人說過,老耿,你老實嘴又嚴,我今晚就和好好說說,也讓我這憋悶的心舒暢舒暢?!彼偷毓嘞乱淮罂诰?,直接用手抓起了一把花生,長長嘆了口氣,“我的命也苦啊。我和我家死老頭是經(jīng)人介紹結婚的。那個時候我也年輕,看他長得不錯,也就同意了,誰知道,那家伙就是驢糞蛋子外表光。結婚后他本性就暴露了,到處勾三搭四,花心的很。為這事,我和他打過無數(shù)架,這家伙敢做不敢認,慫得很。被我打急了,他就說是人家女人勾引他的,讓我去找那些女人算賬,還和我說什么歪理,說是人家老婆都是會去打那些狐貍精,我為什么只盯著他打。哼,老娘和他說的清楚,那些狐貍精和我沒關系,我不認識她們,你是我丈夫,我要管也只管你,再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你當你是皇帝,所有女人都要倒貼你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