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現(xiàn)下是要去哪里?不是該查看水情,撤離百姓么?!”
“是,這兩日他一直在堤岸……”
“大人,譚大人!”
縣衙朱門敞開,一名官吏踏著雨匆匆跑入,譚子琛似乎聽見聲音連忙走到門口。
官吏見了他焦急說道:“實在不妙啊,水快漫過中田了!”
譚子琛臉色愈發(fā)難看,他把手里的抹布一扔,抬腿就要走出去,可剛邁了半步,他突然往回看了周詞一眼,問道:“通判,你去不去?”
周詞一愣,旋即答應道:“去!”周詞一愣,旋即答應道:“去!”
陰雨連連,幾乎要將天與地串聯(lián),江水已漫過田野,不少縣衙的人正背著包袱家什襄助百姓往高處躲避。
譚子琛踩著shi泥上前和領頭的囑咐道:“此處安排妥了就去江北和城郊一帶,還有,告訴稅課的何鐸,商鋪、客棧、食肆茶館,能讓出的地方都騰出來,再不夠就把縣衙的大門打開容留災民。”
“這……”
“人命關天,誰不答應直接找我!”
他容色肅穆,說一不二,周詞在旁根本插不上嘴,但依眼前井然有序的情勢他也無需多說什么。
人流艱難行走在泥濘不堪的山間田壟,仿若浩浩蕩蕩的行軍隊列,綿延數(shù)里,一眼望去心下震動。
他雖窮困,卻生在魚米之鄉(xiāng)的江南,鮮有天災過境,而此地、此時,是他從未見過也無法想象的場景,江水滔滔,奔騰不止,人之于天地何其渺小、何其無奈。
這樣的災患過去有之,將來亦有可能重現(xiàn),但沒有一次足以擊垮他們,星火微茫,卻可永恒綿長。
周詞挽起袖子,踏入低地,親自引著老弱者往上走,譚子琛不禁停下來瞥了瞥他,周詞回看一眼,說:“你去吧,涪陵一帶你比我熟悉得多,這里暫且交給我?!?/p>
譚子琛仍舊冷著張臉,眼下青黑,看著很是落拓頹唐,但眼神清亮地在他身上掃了一瞬,即刻帶人匆匆離去。
之后兩天,二人仍舊奔走于臨江的村鎮(zhèn)間,并命城中客棧、商戶、寺廟安頓流離失所的百姓,縣衙也開門暫留受傷亟待醫(yī)治之人。
第三日,雨似乎小了些,譚子琛與周詞前往另一處村莊,這里地勢并不算低,但此處田地傾斜難行,一旦被水流淹過極難挽救。
坡地上,官府的人放下幾股麻繩,先將老人、孩子一個個拉上平坡,有些人似乎認得譚子琛,上來后都紛紛向他點頭致謝。
突然一陣嘈雜打亂了秩序,人群被撞出條道來,一名年輕的農婦搶先攀著繩子上來,跌跌撞撞,滿手是麻繩磨出的血跡。她走到譚子琛和周詞面前,撲通跪在泥地上哭喊:“大人!我爹爹還在水田里,快去救救他,求求你們救救他!”
眾人回頭遠看,江水最先侵入的田埂上站著一位穿粗布衣的農人,他非但不往上走反而正朝著水更深的地方去,危險至極。
周詞沒有多想,沖下坡道踏水前行,可越往深處越是陷足難走,渾水流逐漸漫過他的腳踝,周詞卷起下擺緩緩靠近,朝前方高聲喊道:“老伯,快跟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