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子琛搖頭:“憑我心力只能守好區(qū)區(qū)一個涪陵。前路兇險,局勢險惡,你縱有鴻鵠之志也不一定能在此漩渦中獨善其身?!?/p>
周詞笑道:“這話不該你對我說,你我一樣,功名半紙,風雪千山,不都是心甘情愿嗎?”
譚子琛側身擋住周詞的目光,冷然說道:“你恨陳秉元、傅良之流,但你是否想過,那也許正是人之秉性,即使不是你的,也是世間萬千人的。與之抗爭,只會萬分苦痛?!?/p>
周詞聽言,忽長舒一口氣,肩膀都往下沉了沉,他反而如釋重負地笑了:“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p>
譚子琛暗暗驚訝,看來他確實下定了決心,甚至試圖重回京城。
文儒之心,謀士之膽,也不知將來風云又要如何變幻。
譚子琛轉身與周詞并肩眺望,天邊雖無雨,卻仍是陰云遮蔽。
“你就這么篤定?”
“陳秉元忙著向朝中要錢,短時間內無暇顧及我們?!闭f著周詞微微一笑:“京中,御史中丞走馬上任不到兩月,便送他個絕佳的機會?!?/p>
小滿躲在縣衙里和阿七一同照料洪災過境時的傷患,她照著郎中的囑咐幫忙打下手,旁人要問起她是哪家的姑娘,她便得意回道:夔州府衙來的周通判是我相公。
要不了一兩天,大家都和小滿熟稔起來,而且怪的是,各種內服外用的藥材經她之手用后,傷口不疼了,傷勢也見好了,不知是郎中藥用得對癥還是她更有辦法。而周詞則一直在外奔忙。
午后,小滿得閑片刻,便回房暫歇,剛大喇喇往臥榻上一歪,門就被推開了。
她立馬坐起來問:“怎么這個點就回來了?”
周詞道:“江水基本都退了,該安頓的也安頓好了?!?/p>
小滿松了口氣:“總算是過去了?!?/p>
“還沒?!敝茉~凈了手,洗了把臉,換回常服坐到她身邊,“屋田侵淹,百廢待興,涪陵至少得年才能恢復元氣?!?/p>
“要是這年里再有洪水來犯呢?”
周詞一時無言,神色黯然,小滿笑笑,兩腿盤坐起,拿肩膀輕輕撞了他一下:“告訴你個秘密?!?/p>
“什么秘密?”
“離開巫山時我偷偷潛進了岷山水君的神殿里,看到了他的水神注?!?/p>
“水神注?”
“天地恒長有序,一切風霜雪雨都是天定,九重天給各路神仙下的指示就在各自的神注里,譬如今年漲多少水,沖多高的岸,都是事先界定好了的,分毫不會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