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做好了,紙型一來,立刻開始印刷。
有個車間主任露出了困惑的神色:“紙型我們不是有嗎?前年還是大前年來著,上海給的自學叢書的紙型,我們不是印過了嗎?”
“哎呦,我的同志,不要講這個話。”廠長嚴肅地強調,“這不是同一套書,這個叫《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你講的是《青年自學叢書》。那個書以后都不要提了,別到時候給自己惹麻煩。”
車間主任回不過神來,滿臉困惑:“為什么不印啊,我看那個書挺好的呀。前兩年,我們印的時候機器都停不下來?!?/p>
“后來是什么時候開始不印的?哦,好像就是去年的事?!?/p>
具體是什么原因,他到現(xiàn)在都沒搞清楚。
廠長瞪著眼睛,恨鐵不成鋼:“不要說糊涂話!你也不看看那個書到底是在什么人的組織下印刷出來的?,F(xiàn)在還想這個,到時候給你扣個‘三種人’的帽子,別說廠里不管你?!?/p>
高考的消息一公布,所有人都急著給自己、家人、親朋好友找學習資料。他們印刷廠難道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嗎?怎么可能!
有人都找上他們了,想問問廠里有沒有什么書可以借給他們看。
當時廠長就咬緊牙關,死活不松口,堅決不給自己和廠里惹麻煩。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是對的。
同樣是上海出版的自學叢書,而且文化的革命的時候,《數(shù)理化自學叢書》的紙型都已經被銷毀了。
人家出版社寧可讓印刷廠重新排版,都不從現(xiàn)成的《青年自學叢書》里挑選出合適的部分,拿紙型給印刷廠印。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風向的變化嗎?
干任何工作,都一定要講政治,要有政治覺悟啊。埋頭干活不動腦子最容易出事。
會議室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忍不住抱怨:“其實那套書不錯,講得挺實在的。”
廠長瞪眼睛,拍桌子強調:“它站的位置不對,它的顏色不對,那它就不可能是一套好書。
好了好了,不要廢話了,大家回去都趕緊安排一下工作。很快紙型就能過來了。
你們也不看看新華書店門口,都排隊排成什么樣子了。到時候我們自己印刷,機器都會忙不過來的?!?/p>
大家伙兒收起了感慨之心,跟著廠長站起來,往會議室門外走。
全國這么多人要高考,人人都要書看。這個生產任務一旦下來,就是一場妥妥的大會戰(zhàn)。
廠長第一個走出會議室的門,看到葉菁菁,心里雖然不耐煩,但也得擠出笑容:“葉同志,你也看到了吧,我們印刷廠真沒糊弄你們工人夜校?!?/p>
葉菁菁卻雙眼閃閃發(fā)亮,活像看到了大寶藏:“廠長,《青年自學叢書》的紙型,你們還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