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愛芳嚇得一縮脖子,重新恢復成鵪鶉模樣,小心翼翼地拿了只雞蛋糕,跟松鼠似的,捧在嘴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護士剛好進病房,見狀笑道:“這就對了,同志你也守了一晚上了,是該吃點好的。吃完了去交個費,今天還要掛水?!?/p>
“啊?”黨愛芳驚得手上的雞蛋糕差點掉地上,結(jié)結(jié)巴巴道,“同……同志,怎么還要交錢?。俊?/p>
護士覺得她這問題傻透了:“你們總共才交了一塊六毛錢,她昨晚一瓶水都不止這個價。是看天黑了,怕你回家拿錢不方便,才讓你今天把錢補上的?!?/p>
黨愛芳慌里慌張的,想要葉菁菁起床:“菁菁,咱們回家,咱們沒錢掛水,你都醒了……”
護士像看白癡一樣看這當媽的,都是什么混賬話?。磕苣秒u蛋糕當早飯的人家,會掛不起兩瓶水?
再說什么叫醒了就沒事了?她女兒傷的可是腦袋,搞不好一輩子都要完蛋的腦袋瓜!
哪有當媽的這么惡毒的?
葉菁菁倒是明白黨愛芳不是存心惡毒。
她只是長期被pua慣了,早不把自己當人看。
更可怕的是,她也認為她生的孩子也該跟她一樣,不把自己當人看。
對于這種人,葉菁菁自認無力解救,對他們唯一的建議就是:閉上你的臭嘴,不要再拿你們失敗的人生經(jīng)驗去禍害下一代。
她一巴掌呼開黨愛芳要攙扶自己起床的胳膊,只看護士:“同志,看病不是應該報銷嗎?”
網(wǎng)上說的可好了,計劃經(jīng)濟時代,看病是不要錢的!
護士姐姐樂了:“呀,你有單位啊,是正式工不?去單位開單子過來辦手續(xù)。”
這年頭,好些人一輩子都不進醫(yī)院,有個頭疼腦熱去醫(yī)務(wù)室拿片藥甚至喝碗生姜水,悟出一身汗了事。
故而這對母女不曉得怎么辦報銷手續(xù),護士也不覺得奇怪。
葉菁菁犯難了:“我是臨時工。”
護士也說不清楚:“那得看你們單位政策了,問問看臨時工管不管?!?/p>
所謂城鎮(zhèn)居民看病不掏錢,也是葉菁菁的誤會。
自打1965年以后,城市醫(yī)療中享受公費醫(yī)療的人群,比如政府工作人員、殘疾軍人、科研人員、學生等,掏個掛號費就行。
換成企業(yè)職工,享受的則是勞保醫(yī)療,他們不僅要支付自己的掛號費、出診費,甚至連以往全免的治療費,也依據(jù)單位情況不同,或許需要部分自行承擔。
至于兩不靠的,那得部分甚至完全自掏腰包醫(yī)療費和藥費。
早些年,效益好的單位比較闊氣,不管正式還是臨時工,都包醫(yī)藥費的。
但這兩年,因為回城的知青太多,臨時工人數(shù)baozha式增長,有的單位吃不消,醫(yī)務(wù)室看病的全包,在外面住院的話,臨時工醫(yī)藥費就不管了。
黨愛芳在邊上冒了句:“她爸是正式工,運輸公司的?!?/p>
護士眉開眼笑:“那就沒問題了,家屬應該也享受勞保醫(yī)療,我給你開個單子,你拿去你運輸公司找工會,他們再開個單子過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