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叫媽媽 第76節(jié)（第1頁）

劉慧敏是薛志安的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一）

那個年代，早秋和村里大部分女孩一樣，上完小學(xué)就沒再繼續(xù)念下去。原因很簡單，第一，家里沒錢，供不起；第二，既是女兒，那么遲早要嫁人，讀那么多書沒用，不如早點來幫家里干活。

被父親從學(xué)校帶回家的路上，早秋沒有哭也沒有笑，很多小孩和她一樣不準(zhǔn)備繼續(xù)讀了，還一臉笑容，樂得自在，一路蹦蹦跳跳的。有些就是哇哇大哭，想回課堂，被大人死命拽著往家中走。

她很安靜地挎著自己的單肩包——她媽媽用舊衣服為她縫的一個布兜，可以拿來裝課本。早秋把它洗得干干凈凈。她沒有哭，因為哭也沒用，她爸打人很痛，她不想憑白被打。

也沒什么想笑的，她確實想繼續(xù)讀，但沒辦法，家里沒錢就是沒錢，這不是她想就能做到的。

但至少，她上完了整個小學(xué)，比起那些三年級、甚至一年級都沒讀完的小孩，她算是比較有學(xué)問的了。早秋認(rèn)得大部分的字，也能做一些簡單的算術(shù)。

老師勸過她爸爸，讓她爸爸再好好考慮下，說讀書可以改變命運，哪怕讀個中專也好。老師喜歡早秋，早秋雖然話不多，但眼里透著聰明勁兒，有著不符合年齡的穩(wěn)重，成績也比其他孩子好，認(rèn)真栽培肯定有出息。

老師嘴皮都快說破了，嘴角說出了白沫，也沒動搖她爸一分。她爸爸對老師說，沒有這個必要，早秋還有一個哥哥，家里只要有一個人讀書就好了，哥哥已經(jīng)讀到了初中，如果兩個孩子都要讀書，都要考什么大學(xué)，他哪來這么多錢，難道老師準(zhǔn)備給他出這份錢嗎。

老師說不過他，只能惋惜地看著被帶走的早秋。

早秋有一個大一歲的哥哥，已經(jīng)念到初二了，不過成績并不好。他得知妹妹輟學(xué)，滿眼羨慕，他一點兒也不喜歡讀書，他想早點去大城市打工。但父母不允許，母親讓他說什么也要往下讀，爭取考個大學(xué)，家里能出一個大學(xué)生，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早秋哥哥常常因為不想讀書和父母起爭執(zhí)，他沒有學(xué)習(xí)的天賦，成績稀爛，根本考不上大學(xué)，這些錢與其交給學(xué)校，不如直接給他，他現(xiàn)在就帶上行李去大城市里打拼，搞不好比讀書更有出息。

況且，憑什么他妹妹就能不讀書呢？母親笑，笑話他不懂事，又說早秋不需要考讀書來改變命運，等她到了年紀(jì)，她自然會替早秋挑一個條件不錯的男人。女人和男人是不一樣的，女人前期靠父母，后期就可以靠自己的丈夫。只要嫁的好，日子差不了哪兒去。

但他不一樣，他是男子漢，將來是要娶老婆的，除了父母沒人可依靠，他們作為父母，當(dāng)然得幫他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好。等他考上大學(xué)，分配了工作，在大城市找一個本分的媳婦，全家的日子都好過了。

母親把賭注押在他身上，但早秋哥哥還太年輕，他才14歲，根本不理解大人說的什么成家立業(yè)，他只是不想讀書而已。

這件事不以他的意志為轉(zhuǎn)移，哥哥只能繼續(xù)讀書。

他一個星期回一次家，初中在鎮(zhèn)上，他平常都住學(xué)校。有次回來，早秋悄悄把他拉到房間里，“哥，你是不是可討厭讀書了？”

那當(dāng)然了，他甚至都懶得回答她，“怎么了？”

“你不想讀書的話，那就把書給我看吧，”屋里光線不好，早秋的眼睛比燈泡還明亮，“我可以幫你做作業(yè)?！?/p>

“真的？”他最討厭做作業(yè)了，聽到這個好消息，簡直喜不自勝。

“嗯！不過你現(xiàn)在上了初二，很多題我也不會，你得把初一的書給我瞧瞧?！?/p>

他想也沒想的答應(yīng)了妹妹，等下次回家，他把囤積在宿舍的初一的課本、連帶著練習(xí)冊、試卷之類的，全交給了妹妹。過了一陣子，早秋告訴他，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初一的知識，他又欣然地把初二書交給她，每周都帶作業(yè)回來給她做。

哥哥心里樂開花了，覺得早秋傻的可以，沒事給自己找事做。如果他是早秋，指不定現(xiàn)在過得多逍遙，想去哪兒玩去哪兒玩，就算是跟著父母捕魚，捉蚯蚓，都比上學(xué)來得有意思。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到了中考，他什么也不會，自然沒考上高中，連個中專都沒撈上，只能在家嗚嗚哭。本來對他而言這是個好事，但偏偏周圍的人都上了，就他沒上，心里難免覺得丟人，面子上過不去。

父母圍過來安慰他，說不是他的問題，就算不讀書也有其他出路。早秋哥哥什么也聽不進去，別人都有書讀，就他沒有，他不干了，他要讀書。夫妻倆見他這副樣子，既心疼又開心，開心在兒子終于開竅了。倆人拿著畢生的積蓄，到處找關(guān)系，腆著臉上門求人，終于把兒子塞進了一所技校里。哥哥如愿背起書包重新去了學(xué)校，走之前家里還特意買了一只老烏雞燉給他喝。

這天，早秋的臉色很差，她的話少了很多。技校在縣城，他這次可能只有寒暑假才會回來了。

哥哥走后的日子里，她照常幫家里人干活。飯桌上，母親察覺到什么，忽然伸手把她額頭頂起來，“怎么回事？臉都快埋進碗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