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也在這呆不了多少年吧,說實話,就算你現(xiàn)在把我勸回去了,等你走了以后,我又要怎么辦呢?讀完了小學(xué),初中呢?高中呢?”
高珂沉默了,她回答不出。
“曉燕啊,現(xiàn)在現(xiàn)在政策很好的,只要你想讀”
“老師,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謝謝你。但很多事情不是你、我,或者什么政策就能改變的。你把精力放在成娜或者馮奉春身上,忘記我吧。”
秦曉燕掛了電話,高珂想打回去,怎么也打不通。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淚水不知不覺地落到腮邊。
這份職業(yè)因為理想而充滿神圣的棱角,然而現(xiàn)實是最好的磨砂紙,她感到無比的挫敗、痛苦。
沒有什么比眼睜睜看著悲劇上演而自己卻什么都做不了還要無力且悲痛。當(dāng)理想的大船撞上現(xiàn)實的冰山,高珂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有限得可憐,她只能救起有求生欲望的孩子。
她聽到遠(yuǎn)處傳來成娜和馮奉春的聲音。
回過神來,眼前出現(xiàn)兩張稚嫩的臉龐。
成娜,馮奉春,就是有求生欲的孩子。
成明昭,馮奉春登上了前往小島村的船。
成明昭站在甲板上,任憑海風(fēng)把她的頭發(fā)舞亂,身姿仍然紋絲不動,像燈塔一樣屹立不倒。
馮奉春來到她身邊,與她一同遠(yuǎn)眺一望無際的大海。
母女倆決心離開島的前一天,成娜找到馮奉春,那是傍晚時分,馮奉春一家還在吃飯,因為她的母親去醫(yī)院照顧燒傷的弟弟,所以晚飯是她做的。
馮奉春的弟弟叫馮奉秋,一個生在春天,一個生在秋天。一個月前,馮奉秋和一群小孩在路邊玩火,結(jié)果把自己燎著了,傷得很重,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
事發(fā)之前,馮奉秋和村里的小孩聚在燒垃圾的地方,他從家里順了一盒火柴,幾個孩子各自拿了一點破爛丟里邊兒燒,看著火越燃越旺,小孩們都很興奮,到處撿東西烤著玩。
馮奉秋站得最前,樂得手舞足蹈,村里孩子們的游戲不過是爬爬跳跳,下水抓螃蟹,玩膩了這些后,火成為了新的游戲。
這時,不知怎么的,有人看見馮奉秋突然栽倒進(jìn)了火堆里,頃刻,他身上的襖子成了最好的燃料,整個人像火把一樣熊熊燃燒,叫聲瘆人,比過年被殺的豬還要凄厲。大伙都嚇呆了,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也沒人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直到路過的大人發(fā)出一聲尖叫,陸陸續(xù)續(xù)有人提著水跑來,這才慢慢澆滅了他身上的火。送往醫(yī)院的路上,馮奉秋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醫(yī)生診斷燒傷深二度,后續(xù)可能還要進(jìn)行植皮手術(shù),馮家夫妻倆聽后當(dāng)場昏厥。
馮奉春的爹先回到了家,對著馮奉春就是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地上,馮奉春淚眼汪汪,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一天天到處野,讓你看著點奉秋,你死哪兒去了?你弟弟那么小,你讓他玩火?他現(xiàn)在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膚,一天到晚和你的狐朋狗友在一起,連弟弟都不管了!”
馮奉春從地上站起來,委屈地給自己辯解:“我又沒有到處跑,我在家里做作業(yè),我哪知道他去哪了,難道我要天天跟著他嗎?”
她爹揪著她的耳朵,揪到了屋外,然后拿起一束從掃把上拔下來綁在一起的竹須,直往馮奉春身上抽,抽得她無處可避,大哭不止。
“還頂嘴?讀書,讀什么破書,你的成績讀個什么破書。讓你看著弟弟,他年齡小,你在跟我說什么讀書,還找借口?”
“他只比我小一歲而已!”馮奉春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