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巖小說

叫媽媽 第101節(jié)（第1頁）

“謝謝你，”小女孩握住那條吊飾，小聲而又黏糊糊地道謝，“姐姐?！?/p>

告別母女倆，馮奉春回到成明昭的身邊，臉色很復(fù)雜。從剛才到現(xiàn)在，成明昭一直沒上前，她把手放在馮奉春頭上，運球似的拍了拍，看透一切般說：“走吧。”

她知道，成明昭也一定認(rèn)出來了，認(rèn)出來那個女人是秦曉燕。

秦曉燕額頭上有塊黑色的胎記，不大不小的一枚。從前上學(xué)，她的外號是二郎神，因為有三只眼睛。

傳說二郎神的

姚彩潔

動身回美國之前，成明昭去了一趟養(yǎng)護(hù)院。

養(yǎng)護(hù)院并不在天華，而是在距離天華有一定路程的另一座城市。這是一所私立養(yǎng)護(hù)院，院長和她是舊相識。此地主要接收那些失能和半失能的老人。

它坐落在城市郊區(qū)，四周都是綠蔥蔥的樹木，鳥啼盤旋在頭頂，放眼望去，配套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

成明昭下了車，院長是一個姓夏的女人。她提前知道成明昭要來，所以做足了準(zhǔn)備，親自把人接進(jìn)了屋里。倆人在辦公室聊了半個鐘頭，直到杯中的茶見底，成明昭站起來，夏院長會意，又恭敬地把她送出了辦公室。

成明昭不是第一次來，雖然距離上一次已經(jīng)有些年頭。她來到f3，站在3001病房門口。里面的裝潢和豪華酒店無異，配備了四位護(hù)工全天照料。當(dāng)然，不是每個老人都能享受這種待遇，姚彩潔是獨一份，她是這里的至尊。

姚彩潔此刻就在陽臺曬太陽，她坐在輪椅上，這番舉動是不是她的本意不得而知，畢竟她腦袋以下的部分都沒有知覺。醫(yī)生說是傷到了脊椎，所以導(dǎo)致了癱瘓。

今天陽光很好，天氣漸漸熱起來了，熱得恰到好處，這個時節(jié)的太陽溫柔像一床棉被，并不灼人。應(yīng)該是好心的護(hù)工推她到了陽臺，沐浴新鮮的陽光。

成明昭上前，護(hù)工們見到她，都默契地放下了手頭的事，依次離開了房，最后一個人貼心地合上了房門。

陽光同樣照在她的身上，暖融融的。

成明昭轉(zhuǎn)身來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陽光。她的身影像一座高山。姚彩潔慢慢抬起了眼睛，她目前唯一能使喚的就是那對眼球。

她的目光像蝸牛一樣沿著成明昭的身體向上爬，直到爬上了那張臉——

那對眼珠突然開始不聽使喚地震顫、亂轉(zhuǎn)，像受驚的鳥，然而身體還是無比安詳?shù)匕c在輪椅上。

她呼哧呼哧地喘著氣，歪斜的嘴角流下一串涎液。額頭上的筋爆起，眼球也布上了血絲，然而身體還是無比安詳?shù)匕c在輪椅上。

成明昭蹲下，掏出一只手帕，輕輕替她擦去了不停往外流出的口水。

“氣色看上去不錯，她們是什么時候給你剪的短發(fā)？”

姚彩潔還沒步入老年人的階段，她還沒六十歲，然而頭上已經(jīng)生出了白絲。她頂著一頭細(xì)軟的短發(fā)，看上去像個老太太。

“我也剪了頭發(fā)，”成明昭挑了挑發(fā)尾，語氣燦爛地對她說，“真巧，是母女發(fā)型?！?/p>

姚彩潔瞪她，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眼球快凸出來了，更多的口水從嘴角流出。

突然地，她哽咽了一聲，閉緊了眼，落下長長的一行淚。

生下女兒姚娜后，姚彩潔就出去謀生了。女兒姚娜一直由老家的母親撫養(yǎng)，她每個月都會把生活費寄回家。頭幾年，她每逢過年都會回來，后來生意失敗，她欠了一屁股債，東躲西藏，再也沒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