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成禮的狀況突然急轉直下,被抬進了醫(yī)院,醫(yī)生說是上了年紀無法避免的器官衰竭,通俗點講就是大限已到,和原先的不治之癥沒有多大的干系。家屬得做好心里準備,最多就兩天。
全英特地放下手頭的工作抽出一天陪伴彌留之際的丈夫,她守在床邊,床上是干瘦的成禮,前幾天還帶著呼吸機,她來的當天呼吸機也給撤走了,如今上什么機械藥物都無濟于事。全看他的意志力能堅持多久,有無未了的遺言。
成禮一直處在深度昏迷的狀態(tài)里,除了那僅比湖面漣漪大些的心率,沒有半點活人的樣子。既開不了口,也睜不開眼。她和兒子能做的也只有陪伴,直到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刻鐘。
當晚,成禮被宣布腦死亡。
成禮信仰天主教,因而葬禮也是按照天主教的傳統(tǒng)來操辦。明昭收到消息趕赴美國,首先去見了全英和柏林。倆人精神面貌都不太好,也許是悲傷過度加上一夜沒睡的緣故,看著憔悴不堪。
成禮的葬前儀式在當?shù)氐囊患医烫门e行,到場的除了親信還有與成禮有過交情的各界知名人士,大家統(tǒng)一穿著黑色的制服,面色凝重地進入教堂。
明昭作為成禮的直系親屬,自然和柏林他們站在一行。她盤著頭發(fā),也是一身的黑衣。作為女婿的薛燁本該也應到場,但柏林不許,他說這是父親的葬禮,不想讓無關人士到場。
薛燁知道老丈人過世哭得比明昭還傷心,本來無論如何都要跟著去見最后一眼,但明昭勸退了他,理由是家風不同,成禮生前提過,自己死后不可大張旗鼓,弄一堆派頭,他只想讓血濃于水的親人相伴左右,安心離去。
薛燁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只讓她替自己捎去一句慰問,沒再執(zhí)意想要陪同。
成禮的靈柩擺放在教堂的正中心,喪歌或澎湃或沉重地飄揚在大家的頭頂。明昭和柏林還有全英跟讀完神父的講話,雙手合十依次上前拜領,撫摸靈柩。
明昭把手放在厚重的木制靈柩上,忍不住偏臉拭淚,一旁的柏林摟住她,自己卻也沒好到哪兒去,兩只眼睛紅成了兔子。只有全英忍住滿腔的悲傷,肅穆且得體地完成了下葬前的儀式。
前往墓地的路上,明昭和柏林同車,司機是意大利人。她回頭看柏林,神色凄凄慘慘,別有一番樂趣:“這是真心的眼淚嗎?!?/p>
柏林惡狠狠地回頭剜她,“閉上你的嘴?!彼徒憬愠赡炔煌?,自小和父母生活,情誼自然深厚。
明昭摘下自己的黑色手套,百無聊賴地玩著指甲,“真是令人感動的一家子,我都快流淚了。”
她作勢擦眼角,臉上沒有淚,也沒有一絲悲痛的情緒。
長龍般的車隊停在城外的墓地旁,墓穴已經(jīng)開好,遺體正式下土前,得由神父先歌唱誦讀。成禮的一眾家屬慟哭難止,互相攙扶著才勉強站穩(wěn)。全英三人抱成一團,看著靈柩一點點被鏟下去的黃泥掩埋。
這段時間,明昭住回了父親生前給她置辦的房子中,沒急著回國。除了走喪事的流程,還有最關鍵的一件事需要做子女的參與。
成禮生前沒有立遺囑,而是找信托委員會,把名下過百億的資產(chǎn)設為了家族信托基金,以供親人后繼平穩(wěn)發(fā)展。葬禮結束后不久,父親的律師杰森找到她,正式談起了財產(chǎn)分配問題。
除了家庭信托,成禮在十年前單獨劃了一筆資產(chǎn)作為生前信托,受益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的大女兒成娜,彼時成娜,也就是明昭,還沒與他相認,倆人天各一方,家族里也沒人知道女兒這件事。
律師杰森和父親有多年交情,算是老人家身邊為數(shù)不多可以信賴的人,他說,成禮在當時就預感到了身體上的問題,唯恐突然倒下,著手開始尋女,在家族信托之前,早早地為她轉移進了一筆資產(chǎn)。這件事全英他們并不知情。
成禮將手頭的財產(chǎn)一分為二,一半設為了家族信托,供給妻子兒子以及后代,另一半給了她,她滿30后就可以動用信托里的資產(chǎn)。
背后的用意杰森沒說明,只是告訴她,老先生確實很在乎她,在乎的程度要多于妻子全英和兒子成柏林。
成禮去世,眼下康達的實際掌權人是全英,而她的兒子成柏林,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繼二老徹底退幕后的絕對接班人。
喪事結束后,明昭邀請成柏林來自己家喝酒。雖然這套房子她不常住,但全英一直有派人定期打掃,該更新的物件都有按時更新。她回來添了幾個喜歡的擺件,沒怎么改變原來的風格。
柏林脫了外套掛在手臂上,進門遞給阿姨。他走進用餐區(qū),明昭正在倒酒,聽到他的腳步也不抬頭,“你的生日是在12月?”
柏林放慢腳步來到座位前,拉開椅子坐下,拿起酒抿了一口,“你想給我慶生?”